初夏的晚风带着一丝微醺的暖意,吹拂着《朱门辞》杀青宴的露天会场。灯火璀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洋溢着圆满收官的喜悦与淡淡的离别愁绪。几个月来在深宅大院中演绎的爱恨情仇、生死浮沉,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休止符。
楚星窈穿着一身简洁却剪裁精良的月白色礼服,清丽如出水芙蓉。她端着香槟杯,穿梭在人群中,从容地接受着来自导演、制片、合作演员以及投资方的祝贺。她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明亮而沉静,褪去了几分谢蕴华的隐忍,多了属于楚星窈自身的、经过淬炼后的光华。
“星窈,恭喜杀青!”郑导红光满面地走过来,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蕴华这个角色,你演活了!从青涩到坚韧,每一个层次都精准到位!这次白玉兰提名,我看希望很大!”
“谢谢郑导,是您和整个团队给了我这么好的谢蕴华。”楚星窈真诚地微笑,举杯致意。白玉兰的提名消息是昨天才公布的,是她事业上的一座重要里程碑,是撕掉“甜妹”标签、迈向实力派最有力的证明。喜悦是真实的,但此刻,她心中更充盈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与满足。她做到了,用谢蕴华,为自己开辟了新的星辰大海。
“星窈姐!恭喜恭喜!”饰演她贴身丫鬟的小演员蹦蹦跳跳地过来,脸上满是崇拜,“你演得太好了!最后那场独白戏,我在旁边看都看哭了!”
“是你配合得好。”楚星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柔和。剧组的“家人”氛围,是她这段旅程最温暖的收获之一。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穿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露台栏杆边的身影上。
禹星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穿梭应酬。他依旧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只是褪去了沈砚的温润,恢复了属于禹星野本身的冷硬轮廓。他背对着喧嚣的宴会厅,独自凭栏,微微仰着头,望着城市上空那片被灯火晕染得有些模糊的夜空。左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看似放松,但楚星窈知道,那被西装布料遮掩的左臂,依旧需要支撑点来缓解长时间站立的不适。
他仿佛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身后的浮华与热闹,沉默得像一座孤岛。只有那微微仰起的侧脸线条,在朦胧的光线下,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或者说,是在等待着什么?
楚星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她放下酒杯,对身边的人歉意地笑了笑,提起裙摆,穿过欢声笑语的人群,一步步走向那个安静的角落。
高跟鞋踩在露台光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禹星野似乎有所感应,缓缓转过头来。当看到是她时,他眼中那层淡漠的薄冰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如同暗夜星河的暖意。
“怎么不去里面?大家都在找你。”楚星窈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望向那片并不算澄澈的夜空。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他身上熟悉的、混合着淡淡须后水味道的气息。
“太吵。”禹星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放松。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月光和远处的霓虹在她脸上交织出柔和的光晕。“你呢?大明星,应酬完了?”
“差不多。”楚星窈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露台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有点累,也……有点不真实。好像昨天才刚进组,今天就结束了。”
“嗯。”禹星野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露台下是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火汇成流动的星河。宴会厅里的喧嚣被玻璃门隔开,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还记得戈壁滩上的星空吗?”禹星野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楚星窈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记得。很亮,很清晰,感觉一伸手就能碰到。”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也最接近星辰的时刻,信号塔顶的搏杀,星空下的守护,都烙印在记忆深处。
“这里的看不见。”禹星野的目光重新投向被城市光污染模糊的夜空,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太亮了。”
楚星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是悲伤,不是失落,更像是一种……在喧嚣过后沉淀下来的、郑重其事的酝酿。
果然,禹星野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戒指盒。
而是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类似工程塑料材质的黑色扁平盒子,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痕迹。它很小,只有掌心大小,却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珍重地托着。
楚星窈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带着一丝好奇。她认得这个盒子——那是禹星野在戈壁滩时随身携带的装备之一,似乎是某种微型信号接收或定位装置的存储盒?她曾在信号塔下见过他摆弄类似的工具。
“这个,”禹星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他将盒子递到楚星窈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是‘深蓝’时期的东西。里面存储的,是当时我们在信号塔顶,修复‘星图’系统时,最后成功发送出去的……那组关键坐标数据。”
楚星窈的心猛地一跳!戈壁滩,信号塔顶,生死一线……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她当然记得!那是他们命运真正交织的起点!
“它记录的是我们当时的位置,也是……‘星图’重新亮起的起点。”禹星野的手指轻轻拂过盒子冰冷的表面,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后来……它坏了,数据也导不出来了。对我来说,它早就没用了。但我一直留着。”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专注地锁住楚星窈的眼睛,那眼神深邃得如同要将她吸进去:“留着它,就像留着那段……最混乱、最危险,却也最……重要的记忆。它提醒着我,我是谁,从哪里来。”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凝聚着全身的勇气,将那个小小的、承载着硝烟与星辰记忆的黑盒子,郑重地放入楚星窈的手心。
“现在,我想把它交给你。”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清晰地穿透了夜风的呢喃,“楚星窈,从戈壁滩的信号塔顶开始,我的坐标,就被你锁定了。无论我是‘深蓝’,还是演员禹星野,无论我迷失在哪个战场,只要你还在那里,我就知道归途的方向。”
他的目光炽热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这个盒子里的坐标,是过去的终点,也是……我想和你一起设定的,未来的起点。”
“你愿意……收下它吗?”
不是璀璨的钻石,不是浪漫的鲜花,只是一个旧旧的、承载着沉重记忆和特殊意义的信号盒。这份“信物”,如此独特,如此“禹星野”。它带着戈壁的风沙味,带着信号塔的金属冷感,带着生死一线的惊心动魄,也带着他笨拙却无比赤诚的全部心意。
楚星窈低头看着掌心中那个小小的黑色盒子,冰凉的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她能感受到它承载的重量——那段共同经历的生死,他身份的挣扎与蜕变,以及此刻他毫无保留的交付。
露台的风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身后宴会厅的喧嚣成了遥远的背景。她的指尖微微收拢,握紧了那个盒子,仿佛握住了两颗在浩瀚星图中终于校准了彼此频率的心脏。
她抬起头,迎上禹星野那紧张又无比期待的目光,清亮的眼眸中,映着城市的灯火,也映着他清晰的身影。她唇角缓缓绽开一个极美、也极郑重的笑容,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终于拨开了云雾。
“嗯。”她轻轻点头,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地落在他耳中,也落进了彼此的心底,“我收下了。”
没有华丽的誓言,没有煽情的告白。一个旧盒子,一个郑重的交付,一个清晰的回应。在这片被城市灯火模糊了星辰的夜空下,在《朱门辞》落幕的杀青宴边缘,他们用最独特的方式,确认了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坐标。未来的星图,将由他们共同执笔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