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回到山洞,天已经擦黑了。山洞里黑黢黢的,只有洞口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天光。
小九一屁股瘫坐在干草堆上,哼哼着:“姐,饿死了,前胸贴后背了。”
小娴也靠着我,有气无力地小声说:“姐,我也饿。”
我心里那点因为五块钱带来的高兴劲儿,早被浑身的酸疼和肚子里咕咕的叫声冲没了。看着弟弟妹妹蔫头耷脑的样子,再想想刚才四婶和那个刘师傅黏糊糊的眼神,心里更是一阵烦躁。
奶奶以前就跟四叔嘀咕过,说小罗艳长得就带点风流相,那双眼睛看人总是飘忽不定,说这种女人心野,守不住。当时我蹲在门口玩,耳朵尖,听见了。那会儿还不懂啥意思,今天看着那刘师傅看四婶的眼神,还有四婶那微微发红的脸颊,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被奶奶那张乌鸦嘴说中了?四叔这刚走没多久啊……四婶真要……?
我不敢往下想,也觉得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我们自己还顾不过来呢。
“饿就赶紧动手,别干坐着等吃现成的。”我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对着小九说,“去,把那个小铁锅搬出来,舀点水洗洗。小娴,你把火生起来,小心点,别烫着。”
听到指令,两个小的总算动了起来。小九吭哧吭哧地去搬那个黑乎乎的小铁锅,小娴则熟练地跑到我们垒的那个简易灶坑边,拿出藏在干燥石头后面的火柴盒,捡了些细干的松针和树枝,开始生火。
山洞角落里,那个泉眼依旧汩汩地冒着水,清亮亮的,用手一摸,凉丝丝的,还带着点甜味。这是我们最大的依靠,一年四季不断流。我拿过葫芦瓢,舀了水倒进小九洗好的锅里,把锅架到渐渐燃起的火堆上。
“今晚咱们吃点好的。”我宣布,走到里面,从那个当“储藏室”的小石凹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剩下不多的一小块野猪肉干,又抓了一把前几天晒干的菌子,还有几个藏在草堆里的野鸡蛋。最后,还拔了一小把长在山洞附近石头缝里的野山葱,绿油油的,香味冲鼻子。
看到这些好东西,小九和小娴的眼睛都直了,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山洞里格外响。
“姐,真吃这些啊?”小九有点不敢相信。
“嗯,犒劳犒劳咱们自己。今天出了大力,不能亏了肚子。”我一边说,一边开始忙活。把野猪肉干切成薄片,虽然硬,但用点力还能切开。菌子用水泡上。野山葱切成小段。那几个野鸡蛋,可是宝贝,我打在一个破碗里,金黄金黄的。
火苗舔着锅底,锅里的水开始冒热气。我先下野猪肉片,刺啦一声,一股带着野性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小九和小娴使劲吸着鼻子,像两只饿极了的小狗。肉片炒得微微卷曲,冒出油光,我把泡软的菌子挤干水扔进去一起翻炒,菌子吸了肉油,变得油亮亮的,更加诱人。然后把野山葱段撒进去,那股子辛香混着肉香,简直能把人的魂勾走。
最后是炒鸡蛋。锅里还剩点底油,我把打散的蛋液倒进去,哗啦一下,鸡蛋迅速膨胀,变成金灿灿的一大盘。简单的把野葱放盐巴撒下去,味道就足够了。
另一个小陶罐里,米饭也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米香味混着菜香,把这阴冷的山洞都熏得有了暖意。
菜好了,饭也熟了。我们三个围坐在火堆旁,借着跳动的火光,盯着中间那两碗难得的“大菜”——野猪肉炒菌子,野山葱炒鸡蛋。米饭盛在三个缺了口的碗里,冒着白白的热气。
“吃吧。”我说。
话音未落,小九的筷子就闪电般地伸向了炒鸡蛋,夹起一大块塞进嘴里,烫得他直吸溜,也舍不得吐出来,含含糊糊地说:“香!太香了!”
小娴也小口小口地吃着肉片,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自己却没急着动筷子。心里那点关于四婶的疑虑,像个小虫子,还在时不时钻出来咬一口。这女人,要是真不安分,往后还不知道要闹出啥风波呢。我们这唐家,真是没个消停时候。
“姐,你快吃啊!鸡蛋快没了!”小九含糊地催促我,筷子又伸向了炒鸡蛋。
我回过神,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菌子放进嘴里。菌子滑嫩,带着肉香和野葱的辛香,确实好吃。又扒拉一口米饭,热乎乎的米饭下肚,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一些。
“明天是星期六,”我一边吃一边说,“不上学。我们得再往深山里走一走,看看能不能再弄点肉。这点野猪肉,吃不了几顿了。”
小九嘴里塞得鼓鼓的,用力点头:“嗯!我去下套子!”
小娴也小声说:“我帮姐姐认野菜。”
“行。”我看着他们,“都机灵点,别走太散,深山里危险。”
这顿难得的丰盛晚餐,很快就被我们风卷残云般消灭光了。连碗底的最后一点油花,都用米饭擦得干干净净。小九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小娴也开始帮忙收拾碗筷。
山洞外,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只有几颗星星在眨巴眼。洞里,火光渐渐弱下去,映着我们三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今天的劳累,明天的担忧,似乎都暂时被这顿饱饭压了下去。
管他四婶怎么样,管他奶奶说什么,我们得先想办法活下去,在这大山里,在这个黑黢黢的山洞里,靠着我们自己的力气和这口吃的,一天一天地往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