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校门口那场撕破脸的风波,像块大石头压在我们仨心上。晚上回到新山洞,谁也没多说话。小娴眼睛还红肿着,小九闷头喂猪,我生火做饭,山洞里静得只听见柴火“噼啪”和泉水“叮咚”的声音。我们都清楚,以奶奶邱桂英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她吃了那么大一个瘪,在全寨人面前丢了脸,肯定会想方设法找补回来。
果然,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我就醒了,心里有事,睡得不安稳。我轻手轻脚爬到洞口,拨开树枝帘子,借着蒙蒙亮的天光,警惕地朝山下鹰嘴崖老山洞的方向望去。这一看,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山下那条蜿蜒的小路上,影影绰绰晃动着十几个人影!打头那个矮瘦、走路有点颠簸的身影,不是奶奶邱桂英是谁?!她手里好像还拎着个什么东西,边走边挥舞着,嘴里似乎还在骂骂咧咧。她身后,黑压压跟着一大帮人,看那走路的架势,肯定有大伯唐学生、四叔唐学强他们,甚至可能还有三叔和几个堂兄弟!
他们真的去了!去鹰嘴崖老山洞了! 这架势,分明是去抄我们的“老窝”!
我赶紧缩回洞口,心“咚咚”直跳。幸好!幸好我们昨天没回鹰嘴崖!也幸好奶奶他们以为我们还住在老地方!她肯定是憋着一夜的火,天不亮就纠集人马,要去给我们来个“瓮中捉鳖”,把我们的东西抢个精光!
“小九!小娴!快起来!”我压低声音,急促地推醒还在熟睡的弟弟妹妹。
小九揉着眼睛坐起来,迷糊地问:“姐,咋了?天还没亮呢……”
“别出声!”我捂住他的嘴,指指山下,“奶奶他们带人往鹰嘴崖去了!一大帮人!”
小九和小娴的睡意瞬间吓没了,小脸“唰”地白了。小娴害怕地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发抖:“姐……他们……他们要去抢我们的东西吗?还要打大黄它们?”
我点点头,心里又气又急,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怕!他们去的是老山洞,那里是空的!我们赶紧走,绕路去学校!”
事不宜迟!我们飞快地穿上衣服,也顾不上生火做饭了,抓了几个冷土豆塞进书包。我示意大黄、大黑、灰姑娘和花姑娘安静,然后带着弟弟妹妹,从新山洞后面一条极其隐蔽、长满荆棘的小路钻了出去。这条路又陡又难走,平时根本没人走,但能避开主路,直接绕到学校后山。
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下走,衣服被荆棘划破了也顾不上。一边跑,我一边心有余悸地回头望。只见奶奶那帮人已经走到了鹰嘴崖半山腰,眼看就要到老山洞的平台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奶奶那尖厉的骂声顺风飘来,断断续续,却带着一股狠劲:
“……都给老娘听好了!进去直接拿!那些腌肉、山货、药材,一样不留!还有那四只畜生(指狼崽),怕火!敢龇牙就直接给老娘打死!剥皮炖肉!看那三个小畜生还敢不敢嚣张!不识好歹的东西,跟老娘斗……”
听到这话,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们不仅要抢东西,还要打死大黄它们!那四只狼崽,是我们从小养大的,是我们的伙伴,是我们的家人!奶奶的心肠,怎么能狠毒到这种地步!
小九也听到了,眼睛瞬间红了,咬着牙低吼:“他们敢!我跟他们拼了!”
“别冲动!”我死死拉住他,“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快走!”
我们拼命地跑,终于绕到了学校后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远远望着鹰嘴崖的方向。只见奶奶那帮人已经涌上了老山洞的平台,黑压压的一片。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情形,但能想象到他们发现山洞空空如也时,那气急败坏的样子。
果然,没过多久,就隐约听到平台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似乎还有奶奶拔高了嗓门的叫骂,但因为离得远,听不清具体骂什么了,只能感觉到那股暴跳如雷的怒气。
“姐……他们……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不在那儿了?”小娴颤声问,小脸吓得惨白。
“嗯,”我点点头,心里一阵后怕,又有一丝庆幸,“幸好我们搬走了。”
可以想象,如果今天我们还在鹰嘴崖老山洞里,面对奶奶带来的这一大帮人,会是什么下场!东西肯定被抢光,狼崽可能真会被打死,我们三个孩子,恐怕也免不了一顿毒打羞辱!奶奶那句“不识好歹的小畜生们”,可不是随便骂骂的!
我们在树后躲了很久,直到看见奶奶那帮人骂骂咧咧、空着手从鹰嘴崖上下来,灰头土脸地往回寨子的方向走了,我们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
“姐,他们没找到我们,会不会……会不会到处找我们啊?”小九担心地问。
“肯定会,”我皱着眉头,“奶奶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肯定猜到我们搬走了,会想办法打听我们的新住处。”
这下,我们的新山洞也不安全了。奶奶就像一条嗅到气味的饿狼,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这次扑了个空,只会让她更加恼怒,下一次的报复,恐怕会更狠毒!
“走吧,去学校。”我拉起弟弟妹妹的手,“今天放学,我们得更加小心,绕更远的路回去。以后进出新山洞,也要格外警惕,不能留下明显的痕迹。”
我们仨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向学校。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身后的鹰嘴崖,静静地矗立在晨雾中,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劫难。
这一次,我们侥幸躲过了。但下一次呢?奶奶的阴影,像一张越来越紧的网,笼罩着我们。我们的新家,还能藏多久?这场躲藏和追逐的猫鼠游戏,似乎才刚刚开始。而更让人担心的是,四叔三叔他们刚从广东回来,身上到底有没有带着那可怕的“非典”病气?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心底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