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陆小凡缩着脖子把连帽衫的兜帽又往下拽了拽。水珠顺着发梢滴进领口，冰得他呲牙咧嘴。沈心怡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示意他赶紧进去。
车里暖气开得足，混着车载香薰那股廉价花香味儿，闷得人头发晕。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们一眼没吭声，雨刷器咯吱咯吱左右摆动。
陆小凡搓了搓手，指尖还残留画廊里那股暖烘烘的檀香味。“那经理笑得跟戴了面具似的，问啥都打太极。”他歪头瞅向沈心怡，“还有那摄像头，崭新锃亮，就死盯着大门入口，压根不像防盗的。”
沈心怡没接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通讯录。“得让王皓试试看能不能摸到那摄像头的底。”出租车停在市局后门，雨势一点没减。两人小跑着冲进大楼，走廊里那股熟悉的消毒水混隔夜泡面味扑面而来。李建国办公室的门关着，底下缝隙透出灯光。
沈心怡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一声含糊的“进”。李建国正对着电脑屏幕揉太阳穴，烟灰缸边缘积着灰白的烟灰，几个烟头歪斜地插在其中。桌上摊着几份文件，最上头是技侦刚送来的颜料分析报告。
陆小凡一屁股瘫进墙角的折叠椅，椅子吱呀抗议。“老大，幽灵画廊那地儿绝对有鬼，经理一听偏执型艺术家和杜鉴定师，脸都僵了。”
李建国抬眼看了看他，又转向沈心怡。“怎么说？”
沈心怡简要汇报了经过，重点提到那个型号先进的摄像头和经理的回避态度。李建国沉默片刻，指节在桌面上叩了叩。“先别打草惊蛇，从技术层面入手看看。”
陆小凡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王皓的电话。“喂，皓子，别打游戏了，来大单子！”电话那头传来激烈的键盘敲击声和游戏音效。“凡哥？等等我这波团战……啧，赶紧的，正事儿！”陆小凡简单描述了摄像头的情况，需要他远程尝试探测画廊网络漏洞。王皓抱怨了两句，但还是答应了。“行吧行吧，给我十分钟，我切个窗口，这局又要掉分了。”电话没挂，能听到那头键盘声变得密集起来，还夹杂着王皓咕哝着保存进度、切换VpN的动静。陆小凡开了免提，手机搁在桌上。
沈心怡拖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盯着屏幕。李建国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她，自己又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房间里只剩下王皓那边的键盘声和窗外持续的雨声。
“有点意思啊这画廊。”王皓的声音带着兴奋，“安保系统独立且高级，绕了好几层防火墙，差点触发警报。不过那个异常摄像头……确实有个极隐蔽的外部数据传输通道，伪装成普通监控流量，但加密方式不一样，用了不常见的加密协议。”
陆小凡凑近手机，“能追踪到接收端吗？”
“我试试，稍等……”键盘声更快了，伴随着王皓偶尔敲桌子的焦躁节奏。“找到了！Ip段覆盖本市几个区域，主要是高端住宅区和……一家私人康复中心。”
“康复中心？”陆小凡眼睛一亮，猛地坐直身子，轮椅！“皓子，把康复中心最近一年内接收过的病人名单筛一遍，要年轻男性，技术背景，居住在高档社区的。”
王皓那边传来敲击声和嘀咕，“范围有点广啊……等等，我试着从几个公开和半公开数据源做交叉比对……有了！名单上剩下三个可疑目标，其中一个叫陈星，两年前因车祸瘫痪，曾是天才程序员，拿过国际算法赛冠军，家境优渥，深居简出但……卧槽这网络流量，加密手段超高，绝对有问题！”
沈心怡已经快速敲击键盘，屏幕跳出权限验证界面，稍作等待后调出陈星的档案。陈星，二十五岁，住碧水湾小区顶楼复式，父亲是知名企业家陈建明。医疗记录显示他每周去一次康悦私人康复中心做理疗和器械维护。
李建国皱眉看着屏幕，“康悦……投资者之一好像和高远的基金会有交集。”
“怪不得轮椅哥们儿能搭上这条线，原来都是高端玩家。”王皓在电话里提醒，“凡哥，查这名单需要极高权限，而且动作得快，不然可能被反跟踪，对方用了动态Ip跳转，有点难缠。”
李建国沉声道，“我来协调权限，心怡你准备线下核查手续。”
陆小凡抓起手机，“皓子，继续盯着陈星的网络活动，有异常立刻通知。”
“明白！那我先撤了，队友估计要骂街了。”电话挂断，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渐渐稀疏，但办公室内的三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
沈心怡快速整理着陈星的资料，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一叠文件。陆小凡盯着纸上那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陈星……天才程序员，坐轮椅，网络高手，全都对上了。
李建国拿起内线电话拨通技术科，“老张，帮我调一份碧水湾小区的监控权限，对，现在就要。”电话那头传来几句交谈声，李建国脸色逐渐凝重。放下电话，他看向两人，“权限申请被卡住了，需要周局签字，但他今天外出开会。”
沈心怡动作一顿，“这么巧？”陆小凡咧嘴笑，笑意却没达眼底，“看来有人不想咱们查太快啊。”
李建国沉默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一个U盘，“先用我的临时权限，但只有二十四小时。动作要快。”
沈心怡接过U盘插进电脑，屏幕亮起数据访问界面。陆小凡凑过来看陈星的住址平面图。“碧水湾顶楼复式，够豪的啊。等等……”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标注，“顶楼复式？真会享受……咦？等等，这安保公司名字眼熟，不就是画廊那家？”
李建国深吸一口烟，“圈子越绕越小了。”打印机终于停止工作，最后一页纸吐出，上面是陈星的证件照——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人，眼神透过镜片显得有些空洞。
沈心怡收起资料站起身，“我去准备搜查令申请材料。”陆小凡抓起外套，“我去碧水湾周边先摸摸底。”李建国点头，“保持联络，注意安全。”
他看向电脑屏幕上那个闪烁的权限倒计时图标，眉头深深皱起。走廊里脚步声远去，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李建国拿起那份技侦报告，翻到最后一页的投资者名单，指尖在“康悦康复中心”几个字上缓缓划过。烟灰缸里，最后一缕烟雾挣扎着升起，然后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