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把夜空撕成碎片,蓝红灯光在俱乐部窗外交织成刺目的网。陆小凡攥着沾血存储卡的手指关节发白,脚踝剧痛让半边身子不停打颤。
两名警员抬着钱波尸体跨过碎玻璃,血在地毯上拖出黏腻的痕迹。霓虹灯透过百叶窗缝隙照进来,那滩暗红泛着诡异紫光。
李建国的声音从耳麦里炸出来,杂音切割着每个字。“全市监控锁定所有出口,无人机升空。心怡带人清扫现场,小凡原地待命。”
陆小凡猛地想站起来,伤腿一软撞在茶几边缘。“待个屁命!那王八蛋刚打死关键证人!”他吼得太急,喉咙里泛上铁锈味。
沈心怡按住他肩膀的力道几乎捏碎骨头。“别乱动!再这样我真叫医护给你来一针了?”
她扭头朝门外喊话时脖颈青筋暴起,“技术组进来,所有电子设备封存!”
王皓抱着终端机冲进门时差点被倒下的书架绊倒,屏幕光映得他脸色惨白,镜片上全是汗渍。“狙击点找到了,四楼西侧窗口。”
“但热成像显示目标已逃离,现场留了这个。”他举起证物袋的手在发抖,里面那枚扭曲弹壳底火处刻着细密螺旋纹。
沈心怡接过袋子对着霓虹灯细看,指甲划过塑料发出刺响。“专业级的反追踪弹壳,发射后自动变形。”
“这种工艺只出现在黑市上个月流出的那批货里。”陆小凡突然抢过存储卡往王皓终端上插。“先解这个!钱波临死前塞给我的!”走廊里响起杂乱脚步,李建国大步走进来时旧警服下摆蹭满了墙灰。
他扫过钱波尸体时花白眉毛拧成疙瘩,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烟盒边缘。“外围搜过了,狙击手用了速降绳,落地点有车辆急刹的轮胎印,对方计划很周密。”
陆小凡抬头死死盯住他,瞳孔里血丝纵横。“钱波死前说‘时间尽头’,还喊了你的姓。李队,八五年那合同里到底藏着什么?”
李建国摸烟盒的手顿了顿,烟丝从指缝漏下来飘在血泊里。“二组继续追踪车辆,三组保护现场证据,旧账晚点算。”
王皓突然猛敲键盘,终端屏幕亮起加密文件列表。“存储卡里是黑市交易网络的节点图!看这个代号‘青瓷’的流水——三个月内经手了十二件雕塑,全部通过默语画廊洗白。”他放大交易记录截图时呼吸急促,右下角笑脸符号水印在闪烁。
“和之前高远别墅里发现的账本完全对得上。”沈心怡凑近屏幕,发梢扫过键盘。“所以钱波不仅是双面间谍,还是黑市的中转站?”陆小凡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伤腿虚点着地时倒抽冷气。
“他死前说‘钥匙在波手中’……这存储卡就是钥匙!”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一辆黑色越野车强行冲开警戒带。轮胎碾过绿化带窜进小巷,灌木丛断裂声噼啪作响。沈心怡扑到窗边举枪瞄准,车尾灯却已消失在拐角。
“操!他们留了接应的人!”她对着耳麦吼叫时玻璃震动作响。“所有单位注意,嫌疑车辆往东环路方向逃逸!”李建国按住耳麦下达指令,脖颈侧面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启动二号预案,交通管制从胜利街开始分段封锁。”
他转头看向陆小凡,目光扫过对方渗血的绷带。“你还能走吗?需要你辨认狙击点遗留的痕迹。”
陆小凡咬牙往前迈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沈心怡架住他胳膊往门外带,掌心贴着他肋下发烫。
“逞能也得有个限度。”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走廊里警员们小跑着搬运证物箱,对讲机电流声混着鞋底摩擦地面的噪音。
王皓抱着终端跟在后面,屏幕上的信号图谱疯狂跳动。“无人机拍到车辆片段了,但他们在不断变换车道……”
“等等,信号受到干扰!”众人冲进对面废弃大楼时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警用手电光柱在楼梯间晃动,蛛网在墙角摇曳像破碎的纱幔。
四楼狙击点空荡荡的水泥地上留着三角架压痕,旁边散落着几截切断的速降绳。
沈心怡蹲下用手指抹过窗台,指尖沾上少许油渍。“专业清洁剂,连指纹都没留下。”
陆小凡却拖着腿走到墙角,从碎砖里抠出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片。“反追踪发射器,还在发信号。故意留的?”
王皓接过扫描仪贴近,仪器发出断续蜂鸣。“频率和警用频道重叠,难怪无人机会被干扰。”
李建国站在窗口望着楼下闪烁的警灯,夜色把他背影拉得又长又暗。“不是故意留的,是仓促撤离时掉的。”
他脚尖点向地面积灰,几枚杂乱的脚印旁有个深深的圆形压痕。“他们原本准备了更完善的撤离装备,但临时改变了计划。”
沈心怡快步走过来,靴跟敲击水泥地发出回声。“因为钱波死前传递了消息?”
“存储卡里的数据可能超出他们预期。”陆小凡突然弯腰从废纸堆里抽出个烧焦的通讯器。按键缝里卡着半张便签纸,焦痕边缘卷曲发黑。“钱波的备用设备……最后一条发送记录是‘坐标已暴露,请求启用备用方案’。”
王皓抢过通讯器连接终端,绿色代码流瀑布般滚落。“发送时间在钱波中弹前十七秒,接收端加密等级是军用的。”他喉结紧张地滚动,键盘敲击声在空屋里格外响亮。“正在尝试破解……需要绕过三层防火墙。”
沈心怡抬手按住耳麦,眉头越皱越紧。“交通组汇报,目标车辆在滨海大道失去踪迹。”
“他们可能换了车。”陆小凡捏着那半张便签纸对着光,焦痕边缘隐约透出模糊字迹。“时间的尽头……这他妈到底指什么地方?”
李建国突然转身往楼下走,旧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沉重回响。“收队,所有数据带回局里分析,狙击手线索移交特勤组追查。”
沈心怡追上去两步,手电光晃过老队长苍白的侧脸。“李队,现在撤会不会太早?”
“对方连军用加密都动用了,再追下去容易掉进陷阱,先确保现有证据万无一失。”陆小凡猛地捶向墙壁,震得墙皮簌簌落下。“我哥变成标本的时候你们也这么谨慎吗?”李建国背影僵了僵,最终什么也没说。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只剩灰尘在光束里打转。回到警局时天边已泛出灰白,指挥室的灯亮得刺眼。陆小凡瘫在椅子上把伤腿架高,绷带边缘渗出的血染红了扶手绒布。
沈心怡扔给他一瓶冰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滴在地图上晕开污渍。王皓破译了部分信息,接收端坐标指向城郊的废弃天文台。她调出卫星图放大,穹顶结构的建筑在荒草里像只匍匐的巨兽。
“代号‘时间的尽头’,九十年代初就关闭了。”陆小凡拧开瓶盖灌了几口,冷水激得他牙齿发颤。“天文台……红星艺校的校报上登过师生参观的照片,我哥画过那里的星图。”
王皓抱着笔记本冲进来,头发被挠得像鸡窝。“通讯器最后一条信息完整解出来了——‘标本库转移至终点站,钥匙持有人已清除’。”屏幕上的红色数字跳动着:23:17:32。
“后面还附了串倒计时,截止时间是明晚八点。”沈心怡一把抓过鼠标放大细节,指尖敲击桌面发出笃笃声。
“钥匙持有人指钱波?所以灭口是为了阻断我们追查标本库?”李建国从档案柜后走出来,手里捏着份泛黄的建筑图纸。“天文台地下有个防空洞,当年改建时没登记在册。如果真是‘终点站’……”
陆小凡突然挣扎着站直,存储卡在他掌心硌出深痕。“那就别等了,现在就去。”
沈心怡按住他胳膊,指甲陷进外套布料里。“你路都走不稳,去送死吗?”他扯出个扭曲的笑,嘴角伤口又渗出血丝。
“我哥被做成展览品的时候,可没人问他疼不疼。”李建国重重放下图纸,烟灰从缸沿震落。“组织行动需要准备时间。王皓继续破解剩余数据,心怡调配外勤组装备。”老队长目光扫过陆小凡肿起的脚踝,声音突然沙哑。
“小凡……你先去医务室处理伤口,两小时后出发。”走廊日光灯管嗡嗡响着,陆小凡一瘸一拐走向医务室。每一步都牵扯着胸腔里的闷痛,扶手冰凉触感透过布料传来。沈心怡从后面追上来往他手里塞了颗水果糖。
糖纸在光下反着彩光,棱角扎着掌心。“补充点血糖,别半路晕过去给我添乱。”
他剥开糖纸把硬糖塞进嘴里,甜腻的橘子味混着血丝在舌尖化开。医务室门开着,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年轻警医正清点器械箱,看见他时叹了口气。“你这伤得缝针啊,陆顾问。”缝合针扎进皮肉时陆小凡盯着天花板裂纹。那些蜿蜒纹路像张蛛网罩住惨白的灯光,钱波临死前扩张的瞳孔在记忆里闪烁。
存储卡在裤袋里发烫,像块烧红的炭。沈心怡靠在门框上检查弹匣,金属碰撞声规律地响着。
“天文台结构图显示地下有三层,通风系统可能报废二十年了,得带氧气面罩。”陆小凡从牙缝里吸着气,缝合线拉扯着神经。
“带够炸药就行,直接把那鬼地方轰开。”王皓突然举着平板冲进来,屏幕亮着鲜红的警告标识。“刚截获到新信号!有人在用相同密钥访问警局数据库——访问源定位在档案室!”沈心怡瞬间拔枪上膛,保险栓滑动声清脆刺耳。
“内部有鬼?”
李建国的声音从走廊扩音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所有人员原地待命,技术组封锁档案室网络端口。”陆小凡猛地扯掉缝合线站起来,血顺着裤腿滴在地上。“待命?等他们销毁所有线索吗?”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冲向门口,伤腿在瓷砖上拖出蜿蜒血痕。沈心怡追出去时正看见档案室的门砰然关闭,电子锁发出错误提示音。她抬枪瞄准门锁,指关节绷得发白。“里面的人立刻出来!”
门缝底下突然塞出张纸条,油墨打印的字迹被血染花:保护伞不止一把。
陆小凡抢过纸条对着光,背面钢笔画的笑脸嘴角咧到耳根。“调虎离山……他们故意引我们追狙击手,真实目标是警局数据!”
李建国带人撞开门时,档案室空荡荡的只有打印机还在吐纸。最后一行字墨迹未干:时间的尽头见。王皓抱着终端瘫坐在地上,屏幕显示数据备份进度卡在97%。“他们复制了所有关于红星艺校的扫描件……”
“包括当年学员体检报告里的生物样本数据。”沈心怡踢翻废纸篓,撕碎的档案像雪片飞舞。
“所以标本库需要的不是死人,是活体基因?”陆小凡靠着墙滑坐下去,掌心那张笑脸纸条被捏成团。
“我哥的画……《烛火》里藏着dNA序列对不对?”李建国沉默地看着打印机吐出的最后一张纸。天文台穹顶的剖面图上,红色标记钉在深井位置像凝固的血滴。窗外天色彻底亮了,晨光透过百叶窗把满地狼藉切成条纹。
陆小凡把脸埋进膝盖,缝合处的刺痛让他保持清醒。沈心怡捡起地上散落的弹壳装进证物袋,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倒计时。
王皓终于完成数据抢救,虚脱地抹了把脸。“剩余3%是加密的标本库坐标,破解还需要六小时。”
李建国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按在天文台标志上。“不等了。一小时后出发,按最高风险预案执行。”他回头看向陆小凡,眼底血丝像蛛网蔓延。“这次跟紧我,别再单独行动。”陆小凡抬头望向窗外,城市在晨曦中苏醒。
车流像血液在街道奔涌,云层缝隙漏下的金光刺得眼睛发疼。他摸出裤袋里那颗水果糖,糖纸折射出细碎虹光。沈心怡把配枪塞回枪套,弹匣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该做个了断了。”
她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远处警笛声再次响起,惊起一群白鸽掠过楼宇间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