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怡拽着陆小凡在排水管道的积水里踉跄前行，终端屏幕的幽光把他惨白的脸映得像个水鬼。防磁包突然发出刺耳蜂鸣，数据卡温度又飙上去，烫得她手指发麻。
陆小凡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断腿在污水里拖出黏腻的声响。“老地方……第三个通风口……”他喉咙里滚出的字句混着血沫，呼吸带着破风箱似的杂音。
远处传来金属撞击的回音，沈心怡猛地把他按在生锈的管壁上。探照灯光柱扫过检修井的缝隙，无人机螺旋桨的嗡鸣像贴在耳膜上震荡。
“他们用了军用级热成像。”陆小凡嘴角抽动挤出一丝苦笑，汗水顺着下巴滴进沈心怡衣领。“我哥卧底时偷学过军用设备漏洞，教过怎么骗这玩意儿。”
他颤抖的手伸进防磁包，扯出半融化的生物模拟器残骸。陆小凡看见沈心怡死死盯着他把烧焦的电极片按在潮湿的管壁，细微电流声里管道温度读数突然乱跳。
探照灯的光斑迟疑地晃向岔路，王皓的加密信号突然切入频道。“西边管道全被封锁了！”背景音里夹杂着拉枪栓的脆响，“咱们被阴了，快点啊！”
陆小凡注意到沈心怡的视线固定在终端上爆红的定位警报。某个预装在后门的追踪程序正在疯狂上传坐标，她咬牙把发烫的数据卡塞进断杖暗格。
铝管内侧的便利贴被血渍泡得发软，几乎要碎成纸浆。“设备全都扔了。”陆小凡突然抢过终端砸向污水，屏幕炸开的蓝光映出他猩红的眼睛。
“连林溪给的屏蔽器都有问题……”他咳出一口血，溅在沈心怡手背上。防磁包沉进积水时冒起细密的气泡，陆小凡瞥见组织架构图在浑浊的水面浮动。
那些交错的名字像蛛网般缠住视网膜，周坤的脑波图谱在打印机吐出的半张纸上扭曲变形。王皓又在频道里吼着什么，但被逼近的脚步声切得断断续续。
陆小凡拽着她拐进窄得硌肩膀的支管，断杖刮擦铁皮的噪音刺得人牙酸。“二十期特训队教过管道测绘。”他喘着粗气把断杖卡在转角，腿上的纱布渗出更多脓血。
“赵伟的人会从三点钟方向包抄……”话音未落，靴子踩水的回音已经在管道里重叠响起。陆小凡听见至少三组人的脚步声在逼近，摸到手心里全是冷汗。
高烧的体温透过布料烫着沈心怡的手臂，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瞳孔开始涣散。灰影的战术目镜反光在管道尽头一闪而过，军方级频谱干扰让耳机里爆出尖锐杂音。
陆小凡突然剧烈咳嗽，血点喷在沈心怡翻出的陶瓷刀上。首领Ip在实时指挥。陆小凡看见沈心怡死死盯着刀面上晃动的光影，声音发紧。
“他们连地下管网频率都篡改了……”她感觉陆小凡的身体在往下滑，赶紧用肩膀顶住他。王皓的掩护枪声突然从头顶通风口炸响，震落的铁锈像红雾般弥漫。
陆小凡趁机用断杖撬开某个隐蔽的检修门，霉味混着柴油味扑面而来。“块进去！”王皓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传来车辆引擎的轰鸣，载具要过载了！
沈心怡把陆小凡推进黑暗时回头看了眼，无人机群正像蝗虫般扑向王皓的方向。便携打印机在污水里吐出最后半张纸，周坤的脑波图谱被脚印碾成污渍。
防空洞的铁门合拢瞬间，远处传来面包车爆炸的闷响。王皓的频道信号像被掐断的琴弦般彻底沉寂，只剩下静电的嘶嘶声。
陆小凡瘫在积灰的弹药箱上抽搐，断腿的纱布被脓血浸成暗红色。墙角堆着发霉的沙袋，半截老鼠尾巴露在外面，沈心怡用牙撕开最后半卷绷带。
发现他掌心不知何时攥着个烧焦的芯片外壳。防空洞顶壁的裂缝透进一丝微光，照见陆小凡涣散的瞳孔。“哥说的没错……”陆小凡喃喃道声音断断续续。
“数据太干净……肯定有鬼……”他又开始咳嗽，血沫从嘴角溢出。沈心怡把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听心跳，杂音像破风箱在拉扯。
加密频道里突然跳出林溪惯用的拓扑序列残影，像垂死神经末梢的最后放电。防磁包的所有设备都留在排水管道了，现在只剩别在腰间的陶瓷刀和半管消炎药。
她摸到陆小凡断杖内侧的刻痕，那些训练编号的纹路硌着指尖。远处港口货轮的汽笛穿过土层隐隐传来，像为某个溺毙者奏响的哀乐。
沈心怡揉搓着冻僵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给陆小凡注射最后半支抗生素。他的身体在药效作用下微微颤抖，断腿的伤口散发出腐臭。
沈心怡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听着远处追捕的动静逐渐远去。陆小凡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名单……”他嘶声道，“周坤给的芯片……”
话音未落他又陷入半昏迷状态，手指无力地松开。沈心怡低头看着掌心的烧焦芯片，想起数据卡熔断前最后看到的名单片段。
那些警局高层和科技巨头的名字在脑海里盘旋，与十二年前的衔尾蛇事件交织在一起。防空洞深处传来滴水声，规律的节奏像倒计时般敲在心上。
她轻轻扶正陆小凡歪斜的头，用衣袖擦去他额头的冷汗。远处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沈心怡立刻握紧陶瓷刀，但声音很快远去。
陆小凡在昏迷中呓语，断断续续地喊着哥。沈心怡想起商业银行顶楼那个白粉笔勾勒的人形，想起哥哥坠楼前电脑屏幕上的笑脸符号。
加密频道又闪烁了一下，这次是更清晰的乱码序列。她认出那是林溪常用的求救信号模式，但信号太弱无法解析具体内容。
沈心怡摸索着从陆小凡断杖暗格取出那半张血渍斑斑的便利贴。套娃图案在黑暗中几乎看不清，但1998.11.26这个日期却像烙印般刻在记忆里。
防空洞突然轻微震动，头顶落下更多灰尘。远处传来重型车辆驶过的轰鸣，震得墙壁上的锈屑簌簌落下。沈心怡护住陆小凡的头，感觉到他微弱的脉搏在指尖跳动。
港口货轮的汽笛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些。沈心怡望向防空洞唯一的通风口，看见黎明的微光正在逐渐变亮。陆小凡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异样的光。
“迷宫出口……”他嘶哑地说，“在1998的医疗档案室……”话没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血点溅在沈心怡手臂上。她握紧那半张便利贴，感觉到纸面被血渍泡得发软。
防空洞深处的滴水声突然变了节奏，像是有人在故意敲击。沈心怡屏住呼吸握紧陶瓷刀，望向黑暗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