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起漫天飞雪,在古老的神殿废墟中穿行,发出如同亡魂哀哭般的呜咽声。
加隆那最后一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毫不留情地刺入了米伊美那颗早已支离破碎的心脏。
“……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吗?
为了一个被谎言包裹的信念,为了一个被误解了十几年的仇恨,亲手杀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深爱着自己的人,然后用无尽的悲伤与孤独,将自己的内心筑成一座坚冰的囚牢……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米伊美跪在雪地里,猛地抬起头,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悲伤与绝望的凄厉咆哮!
答案,是不值得。
但是,真相已经无法挽回,逝去的生命也无法追溯。当支撑他活了十几年的信念与仇恨,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时,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精神世界,也随之彻底崩溃。悲伤、悔恨、愤怒、自我厌恶……所有极致的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吞噬了他全部的理智。
在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宣泄口。他无法去憎恨那个用笨拙的方式深爱着他的养父,更无法原谅亲手犯下弑父罪孽的自己。
于是,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了最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指向了眼前这个揭开他所有伤疤、让他坠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男人!
“加隆——!!!”
米伊美嘶吼着,他那双流淌着血泪的碧绿色眼眸,死死地锁定了加隆。他燃烧起了自己最后的、也是最强的生命与小宇宙!红色的神斗衣因为承受不住这股狂暴的能量而寸寸开裂,他的身体周围,卷起了一股由悲伤与毁灭构成的、肉眼可见的能量风暴!
他不再弹奏,因为他的人生,已经奏响了最后的、也是最悲鸣的乐章!
“就让你,为你的残忍,付出代价吧!”
他化作一颗充满了决绝与死志的悲伤流星,挟带着他此生全部的力量,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个静静地站在风雪中的藏青色身影!
“悲鸣安魂曲·最终乐章(Stringer Requiem · movement)!”
这是他从未用过的、赌上了一切的最终奥义。他将自己全部的生命、灵魂与小宇宙,都转化为了这最纯粹、最原始的毁灭性冲击波!
面对这足以将整片废墟都夷为平地、充满了悲壮与毁灭意志的舍身一击,加隆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依旧冰冷,仿佛眼前这毁天灭地的一幕,不过是孩童的胡闹。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掌心向前,五指张开。那个姿态,不像是在迎战一个强大的敌人,更像是一位即将对世间降下神罚的、冷酷无情的审判之神。
“悲伤,是弱者最无力的借口。”
他冰冷的声音,穿透了狂暴的能量轰鸣,清晰地传入米伊美的耳中。
“就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与真正的力量。”
他的小宇宙,毫无保留地爆发了!那并非是米伊美那种充满了负面情绪的狂暴能量,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宏大、如同宇宙诞生之初便已存在的、绝对的毁灭意志!
“银河星爆(Galaxian Explosion)!”
他毫不犹豫地,打出了自己最强的奥义!
刹那间,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一道耀眼到极致的、仿佛包含了亿万星辰生灭的璀璨光芒,从加隆的掌心喷薄而出!那光芒迅速扩大,化作了一个包含了无数星系、星云的、微缩的宇宙!无数的星辰在其中诞生、旋转、碰撞,然后以前所未有的规模,猛烈地爆炸!
这,就是足以粉碎群星、撼动银河的、传说中拥有最高破坏力的究极拳法!
米伊美那颗悲伤的“流星”,在这片壮丽而恐怖的“宇宙”面前,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就如同冲向太阳的飞蛾。
毁灭,似乎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那足以将米伊美连同灵魂都一起碾成宇宙尘埃的恐怖能量,即将吞噬他的瞬间,加隆那双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他对这股毁灭力量的掌控力,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他以超凡的意志,强行扭曲了“银河星爆”的能量核心,让那最致命的、足以粉碎一切的爆炸中心,以毫厘之差,从米伊美的身侧擦肩而过!
“轰——!!!!!”
尽管如此,仅仅是那爆炸产生的余波,其威力也远远超出了米伊美的想象!
米伊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颗真正的行星正面撞中!他那燃烧着一切的最终奥义,在这股更高次元的毁灭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灯笼,瞬间便被撕得粉碎!
他身上的神斗衣,在一瞬间便被狂暴的能量流彻底分解、蒸发。他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被狠狠地轰飞出去,沿途撞碎了数根残存的巨大石柱,最终重重地砸落在数百米之外的雪地之中,生死不知。
狂暴的能量,渐渐平息。
整片神殿废墟,已经彻底从地图上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超过千米的、深不见底的巨大陨坑。只有加隆所站立的那一小片地方,完好无损。
他缓缓地放下手臂,藏青色的祭坛座圣衣在风雪中散发着冰冷的光泽。他甚至没有去看自己的战果一眼,只是转身,一步一步地,向着那个躺在陨坑边缘、奄奄一息的身影走去。
米伊美浑身浴血,蜷缩在雪地里,意识已经模糊。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已经断裂,五脏六腑都已移位。但他还活着。
加隆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中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也没有对弱者的怜悯。
“站起来,米伊美。” 他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冰冷刺骨,“别像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一样,毫无尊严地躺在地上。你的那点悲剧,在我加隆看来,一文不值。”
“你……” 米伊美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
“你杀了你的父亲,所以你就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真是可笑至极。” 加隆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我,也曾被我唯一的兄长亲手打入深海的囚牢,我承受了十几年的非人折磨。我,也曾背叛了我的女神,唆使海皇掀起洪水,企图毁灭整个大地。论罪孽,你,还远远不够资格。”
米伊美闻言,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罪孽,不是让你在其中沉沦腐朽的温暖沼泽,而是让你看清自己究竟是何种生物的冰冷镜子。” 加隆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如同重锤,一字一句地,敲击在米伊美的灵魂深处。
“背负着它,才能让你未来所走的每一步,都比别人更加沉重,也更有意义。是选择让这份沉重,像现在这样将你彻底压垮,还是让它成为你未来变强的基石,路,在你自己的脚下。”
加隆蹲下身,凑到米伊美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
“是选择像个懦夫一样,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让你养父那沉重的爱,变得毫无价值。还是选择背负起弑父的罪孽,用你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去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来偿还你万分之一的罪孽。这,才是你现在唯一,也是最后该思考的问题。”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看米伊美一眼,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等……”
米伊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开口。
加隆的话,如同晨钟暮鼓,又如同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瞬间敲醒了那个沉溺于自我悲伤中的、懦弱的灵魂。他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并非是他的敌人,而是以一种最粗暴、最残忍的方式,“拯救”了自己的人。
他流尽了今生最后的眼泪。他的眼神中,那份绝望与悲伤正在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重新燃起的、微弱却坚定的求生之火。
加隆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谢谢你……” 米伊美咳出了一口血,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作为你‘不杀之恩’的回报,以及……我对自己新选择的证明,我必须告诉你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说。”
“神斗士中,最可怕的,并非是齐格弗里德那样的勇者,而是另一个人……” 米伊美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天权星的,阿鲁贝利西。他才是亚斯格特第一的智者,也是一个为了达成自己的野心,可以不择一切手段的阴谋家。你的同伴,那个天蝎座的圣斗士,就是被他用卑劣的手段偷袭,封印在了一种诡异的紫水晶之中!”
加隆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周身再次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精灵森林……就在那边的山谷里。” 米伊美说着,艰难地从自己身边一堆破碎的神斗衣残片中,摸索出了那颗完好无损的、闪烁着淡紫色光芒的奥丁蓝宝石。
他将蓝宝石递向加隆。
“把这个,带上吧。” 他说道,“这,是我与过去的战斗,彻底的告别。也算是,我为你即将到来的战斗,献上的一份微薄之力。”
这个动作,既是他对加隆的绝对信任,也是他选择新生的象征。
加隆看着那颗蓝宝石,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伸手接过来,“这个东西还是暂时放你那里吧”。 随后,加隆将希路达女王被尼伯龙根戒指所控制的真相,言简意赅地告诉了米伊美。
“原来……是这样吗……” 米伊美眼中露出了然之色,“我们真正的敌人,并非……是圣域和雅典娜”
“剩下的路,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去决定,你这条捡回来的命,究竟有什么价值。”
“加隆……我要动身去找齐格弗里德商量,必须要解除尼伯龙根戒指对希路达大人的控制,我们…瓦尔哈拉宫……再见。
加隆不再停留,最后叮嘱了一句“自己保重”,便再也没有丝毫犹豫。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藏青色的流光,冲天而起,以他此生最快的速度,向着米伊美所指的精灵森林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要去救那个白痴,更要去亲手撕碎那个胆敢玩弄黄金圣斗士的阴谋家!
与此同时,在精灵森林的外围。
阿鲁贝利西正站在一座小山丘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欣赏着自己那最完美的杰作——那座将天蝎座米罗完全封印的、巨大的人形紫水晶囚笼。
“呵呵呵……黄金圣斗士,也不过如此嘛。真是美丽的艺术品啊……”
然而,就在他沉醉于自己的胜利之时,一股强大到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充满了狂暴杀意的小宇宙,突然从遥远的天边,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高速接近!
阿鲁-贝利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
“这……这个小宇宙是……?!难道是传说中双子座的撒加?!不……不对!撒加不是留在圣域吗,这股气息,比传说中的撒加更加狂暴,更加具有攻击性,更充满了‘生存’的意志,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作为亚斯格特第一的智者,阿鲁贝利西在战斗方面的第一准则,就是永远不要与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正面为敌。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从神斗衣的暗格中,取出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漆黑如墨的特殊水晶。
“真是的,本来不想这么早动用‘魔影水晶’的……”
他毫不犹豫地将水晶狠狠捏碎!
“噗”的一声轻响,一股浓郁的、带着空间扭曲感的黑色烟雾,瞬间将他的身体完全笼罩。下一秒,当黑雾散去时,阿鲁贝利西的身影,连同他的小宇宙气息,都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他向着那股可怕小宇宙的方向前进。
“嗖——!!!”
一道藏青色的流星,带着足以撕裂大气层的恐怖威势,从他刚才所站立的山丘上空,一闪而过,向着精灵森林的深处冲去。
又过了片刻,在山丘一处隐蔽的雪堆之下,阿鲁贝利西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缓缓浮现。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道流光消失的方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好险……真是个可怕的怪物。绝对不能和他正面交手。”
他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似乎又感知到了什么。他将自己的感知力,投向了远处那片刚刚经历了毁灭性战斗的神殿废墟方向。
在那里,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一股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属于“同伴”的小宇宙。
那是,开阳星的米伊美。
阿鲁贝利西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如同豺狼发现了受伤羔羊一般的、贪婪而残忍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呵……真是天助我也。那个强大的怪物,看来是来救天蝎座米罗的。” 他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而另一边,还有一个刚刚经历完苦战、身心俱疲、连神斗衣都破碎了的‘同伴’。米伊美啊米伊美,你那颗珍贵的奥丁蓝宝石,我就不客气地,替你‘保管’了。”
他将自己的气息再次压制到最低,如同一个潜行于雪地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朝着米伊美所在的那片废墟,潜行而去。
这,才叫智者的战斗方式。
一场新的狩猎,已经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