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额侯见状,心中不喜反忧。
虽然血河大阵确能抵御雷火,但这种损耗的速度也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尤其是多年积累的妖气,都用在了催动血河大阵上,若此阵先于天劫结束之前崩溃,只怕自己小命立刻难保。
天劫之下,有进无退!
如今这局面,却容不得白额侯有半分后悔和迟疑,他只得咬牙苦撑,行那饮鸩止渴之事。
从从路宁所处之地远远望去,只见无穷火焰之中,血光与黑气纵横交织,形成一道冲天的火柱,矗立在峰顶之上,上连天、下连地,火柱之中无数异响大作,仿佛百万天鼓惊霆一般,震撼得这处洞府剧烈摇晃,似乎就在下一刻便要彻底崩塌。
血河大阵与天劫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对峙,眨眼便持续了数个时辰,劫云之中的雷火仿佛数量无穷无尽,犹自不紧不慢的持续落下,白额侯操控血河大阵反击的无穷血浪与本身黑气,看去依旧煊赫,却路宁眼尖,早发现和刚开始相比,这些血光黑气已然缩减了近半。
而且那两尊巨鼎之中贮藏的生灵精血也已经消耗大半,鼎腹空出许多,血河殿本身的光华亦自黯淡了不少,整座大阵的威力开始逐步衰退,连带着洞府的震动都愈发剧烈起来。
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怕再过两个时辰,血河大阵就要为天劫所攻破,连带这处奥妙隐秘的洞府,也要被劫数彻底毁去。
“咦,劫数似乎又生变化!”
远在数百丈之外的路宁正遥遥看着劫云,默默推算血河大阵还能坚持多长时间,突然心中一动,却是感应到了乌沉沉的劫云之中,阴阳二气再度变化。
阳气骤然大盛,阴气急速凝聚,劫云中落下的雷火,也不再是赤红如血,而是色作金红,带着一股专克邪魔、涤荡妖氛的纯阳辟易之力。
之前的雷火与血河碰撞,多半是互相湮灭,如今这重新变化了的金红雷火,却威力大变,直似将血河看作了燃料一般,两者一遇,火焰立刻大盛,将四周一切甚至淡红色的雾气全都点燃,化为无数金红沸浆。
这些沸浆宛如瀑布飞泉、四下喷射播撒,映着天地间的各色光华,反射出万般异彩,简直有如天地末日,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毁灭之美,端得是壮丽无俦。
此火一出,路宁顿觉周身炽热之感暴增,那热力仿佛能直接灼烧神识魂魄一般,逼得他不得不又退后了千多丈,直至距峰顶约一千五百丈之遥,目力仅能勉强看清大殿轮廓,方才觉那无所不在的焚灭之力减弱到了可以承受的范围。
“好可怕的劫火!”路宁暗自骇然,“这还只是一头不成气候的虎妖所历天劫,却不知似石师兄那等根基深厚、志在金丹九转的绝顶人物,他面对的第一次天劫又将是何等毁天灭地之象?”
“日后我若有一日能得成金丹,又该面对什么样的劫数?”
路宁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运足了目力,去分辨火焰之中不断消融缩小的血光与黑气。
到了眼下这个情况,形势已然无比明朗,虎妖若再不拿出什么保命的底牌,光靠血河大阵硬抗,只怕今日渡劫的机会渺茫之极。
果然,就连路宁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身在这等浩劫核心的白额侯更加知道生死关头已至。
危急时刻,他再也忍耐不得,将从大哥处费尽心机求来的三颗血刹魔雷取了出来,抖手化作三道梧桐子大小的雷火,混在血光中倒飞而起,正与无穷金红沸浆撞在一起。
下一刻,只听得震天介三声绝大的霹雳声响,血刹魔雷中蕴含的至阴至煞之力,与纯阳雷火的至刚至阳之力猛然碰撞,阴阳激荡,相克相生,竟引发了难以想象的剧烈爆炸,碰撞之处宛如万千雷霆同时炸开,又好似大地震裂、群山崩解,一叠声的巨响在洞府有限的空间内疯狂回荡,声势也变得越来越骇人。
随着这震动之声,那天上的劫云竟然也稍微消散了两三分,连带着漫天金红沸浆也被抹去了一大片。
路宁虽然隔着震荡核心之处足有一千五百丈远,犹自被这声音震得周身真气波动,心中也自颤了一颤。
而在震动之声中,整座血河大殿轰然坍塌,化为一团栲栳大小、色作嫣红的血珠。
白额侯所化巨虎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头顶那枚凝聚了整座血河大阵精华的血珠,足踏一道黑光,猛地冲天而起!
他这是孤注一掷,竟不顾日后的巨大损失,直接将这洞府最根本的阵法核心化为一颗血珠,当作最后一击的武器,狠狠投向苍穹中的劫云!
但见劫云之中光焰如潮般剧烈翻涌,血也似的光华疯狂闪烁了数次,紧接着,无数血红的水泡状光芒在劫云内部争先恐后地涌现、猛烈爆炸。
待这最后的疯狂平息下来,那原本笼罩在峰顶的万丈劫云,竟已消散了十之八九,只留下一小片残云依旧不散,还在执拗地落下金红的雷火,但威势已远不如前。
路宁此时也不禁暗赞一声虎妖果决,“嘶,这虎妖也真舍得,一口气用了三颗专门抵御天劫的阴雷不说,居然还将洞府根基的血河大阵也一口气毁掉……”
“如此一来,这劫数已经消散了九成以上,怕是真要个叫这作孽多年的虎妖侥幸躲过劫数,成就妖丹之境了。”
阴雷最大的作用便是抵御天劫,道魔两家都有凝聚的法门,只是其中奥妙各异,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凝练艰难。故此能用来消弭天劫威力的阴雷,哪怕是最低等的,只能抵御第一次天劫之用,也是罕见稀有之极。
甚至可以说,白额侯这三颗阴雷放在修道人之间的坊市里,几乎都可以换取一口五阶的飞剑了!
更别说一座以血河大阵为核心的洞府,其价值也不在三颗阴雷之下。
如此豪阔手笔,就连见过不少世面的路宁也是咋舌不已,想不到白额侯的家底深厚如此,看来等会一场恶战终究难免。
于是他便暗中调动真气,运转剑诀,凝神静气,静待天劫消散的最后时刻做那雷霆一击。
不提路宁暗作准备,单说白额侯,他接连动用两大杀手锏,耗费之巨,实在心疼到了极致,只是见劫云消散了如此之多,心中却又涌起劫后余生的狂喜。
虽然血河大阵一毁,此处洞府最多半日之内就要崩溃,损了大哥的一处根基,但自己若能侥幸成就妖丹,晋身五境,想必大哥也不会因此见怪,说不定反而另有奖赏。
毕竟妖丹一成,他白额侯在世间也算得一号人物了,对大哥自然更加有用。
“天可怜见,我白额侯也有今日!这劫数虽厉害,终究未能奈何得了本侯!”
他见那劫云中的雷火犹自落个不休,知道眼前这一道劫数尚未完全渡过,又没有血河大阵抵挡,因此不得不按捺住心中喜悦,用巨虎之身硬抗了几下。
但是这类雷火之中蕴含的阳气实在太过厉害,便是千锤百炼的妖躯也不能凭空抵挡,因此白额侯连忙将黑煞天魔瘴再度发出,借这门压箱底的魔功去消磨天劫最后余威。
虽然三十六头诸天外魔已然残损了一头,无法布置白额侯本身最擅长的外魔阴魂阵,但这道瘴气总是一种极厉害的手段,三十多头猛兽毒虫、夜叉长蛇的虚影冲天而起,与雷火纠缠撕咬在一起,狂嘶怒吼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