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路宁再用赤目碧眸去看战阵中的秦无殇,立刻便瞧出他身上涌出无数常人根本看不见、细小若沙尘一般的符箓,仿佛铁索连舟,将本身气息与身边数百亲兵联合一处,源源不绝的抽取这些人身上的军气。
此法与龙宫汇聚属下法力的大阵、路宁的水镜秘阵之法都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些细小符箓便当是魔门秘法,可以凝聚沙场上的军气,完全不逊色人间兵家的战阵之法。
故此秦无殇虽然并未施展法力,只用了他展现在外的那点可怜修为,却一样在乱军之中勇不可当,十荡十决,并且还在暗中借军气偷偷修炼七杀刀诀。
四下里那些寻常修行人避之不及的杀意、煞气等,非但不能侵蚀秦无殇之心,反被他逐一炼化为精纯魔元,推动七杀刀诀修为不住提升。
路宁遥见此景,也不禁在心中暗叹道:“魔门功法果然另辟蹊径,这般杀戮而不染业障,虽非正道,却暗合天地无情之理……”
“我道门虽然讲究清净无为,却难以这般逍遥于杀戮之中,若是换了我入阵这般肆意滥杀凡人,只怕用不了多久道心就会沾尘,并且受到天道反噬,一身修为骤降,不花个几十年功夫都修补不回来。”
“哎,怪不得五方魔教势大,他们即可夺道外魔,又如此擅于杀伐,我道门弟子若不修成无上大法,同境相争确实难以匹敌。”
不提路宁心中这些感慨,梁军这边仗着楚王运筹帷幄,史平太、袁飞、秦无殇等决胜疆场,一场夜袭大获全胜,极大提振了阳关守军的士气。
本来这段时日以来,因为北蛮攻破锁池关,入寇劫掠多日,而且兵势极盛,大梁这边军心难免有些受挫,便是关中众将嘴上不说,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不过今夜之后,大梁军心重振,阳关内外一片欢腾,人人笑逐颜开。
然而,楚王作为一军之主,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当下一面加强城防,一面派人打探蛮军主力动向。
此后数日,原本徘徊于锁池关附近的北蛮大军终于全数拔营进发,沿着道路陆续抵达阳关之外,并且就在当日被楚王率兵焚毁的营帐原地,示威似的又建起了无数新的帐幕。
但见营帐连绵十数里,人马喧嚣、尘烟蔽日,游骑四处、往来不绝,气焰十分的嚣张。
楚王此番却不再出兵与他们硬碰硬,而是按兵不动,任由他们在关前耀武扬威,只是不住催促关内诸军整军备战,并从昆州腹地源源不绝的调集粮草辎重等。
似如此直到第四日上,蛮军主力尽至,看去竟似有十万之众!
当然依着楚王等宿将来看,其中亦有奴军与老弱,真正的精兵约在五万之数,比之阳关内的精锐只多不少。
再加上传说中的妖人隐匿不出,如此庞大的敌人,足以让阳关守军倍感压力,就连楚王殿下也不得不连日召集众将,商议应敌之策。
这日清晨,蛮营中终于有了大动静,阵阵号角开始连绵不绝的响起,一队队蛮军鱼贯而出,掩护着云梯、冲车等器械,也没什么章法,便直接开始大举攻城。
楚王见状,不由冷笑一声,“这些蛮子终究耐不住了。”
当即下令各军按预定之法迎敌,待到蛮军刚冲到一半的当儿,便箭如雨下,将无数蛮兵射死在路上。
蛮军擅于骑射,此时攻城虽用不上骑兵,却也纷纷张弓反击,只是阳关城墙高耸,梁军又以垛口为掩护,蛮军的反击收效甚微。
好在蛮军此番为了攻城,也不是没有提前做准备,许多步卒都擎着临时赶制的木盾抵挡箭雨,终于将那些攻城器械运到了城墙之下,开始蚁附攻城。
万军从中,有一个人尤其显眼,此人身长九尺有余,面如淡金,双目炯炯如铜铃,披一领雪狼皮大氅,足足比其他蛮人高出两头,手中不拿盾牌,反倒拿着一条大棍。
此人到了关前,便亲率死士,顶着箭石攀城,守军连忙以滚木擂石击之,没想到这人竟然不闪不避,那些木石中了他的身便自行弹开,有士卒以弩箭射其面门,也不知此人脸皮却有多厚,箭失竟然如中金石一般凝滞不入,铿然坠地。
四下里攻城的蛮军见状,不由的欢声雷动,齐呼“乌木罕”之名,声震四野。
这铁塔也似的大汉听得呼喊,更是豪气顿生,刚刚沿着云梯攀爬到一半,便猛然一跃,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与力量纵身跳到了半空,完全无视那些箭雨与城头兵士的刀剑枪戟,一棍扫出,在城头上扫出了一片空地,整个人已然落在了城头。
先登!
阳关这一段城墙的守军见状,连忙蜂拥而上,举枪如林般齐刺,想着便是杀不死这怪人,也要靠着人多势重用长枪生生将他推下城头。
谁料此人手中大棍舞动如风,长枪遇之则折,任凭众军如何英勇,根本也碰不到乌木罕的身躯,反倒被他大棍横扫,打死了数十名将士。
一个梁军的队率见状、目眦欲裂,悍不畏死的挺枪去战,不一合,便被乌木罕一棍连人带枪活生生劈为了两半,鲜血溅满城墙。
乌木罕当下仰天狂笑,“我道中土神州之人如何厉害,原来也不过都是些废物罢了!”
此人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此时浑身浴血、张狂大笑,委实宛如鬼神一般,令周边的梁军无不大骇,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乌木罕所率的那些死士遥遥望见这一幕,不免更加疯狂攀爬上来,其他位置的蛮军亦加强的攻势,完全不惧死亡,仿佛阳关已然唾手可得一般。
“嘶,有如此异人,难怪昆州三关之首的锁池关被这些蛮子一举攻破!”
楚王与路宁正在关头观战,楚王杜言守一身炎阳篇的修为,也有人间所谓先天高手的境界,修成真气,战阵之上斩将夺旗如同探囊取物,但此时见了这乌木罕的神威,也不免自叹不如。
路宁眉头亦是紧蹙,他眼中赤、碧二色隐现,只见这乌木罕头顶一道黄气冲起,仿佛有生命一般,居然能与天地元气交相呼应,却又隐含血煞之力。
“这……莫非就是极北大草原上的祖灵之术?”
路宁见状心中一凛,他自修成望气术以来,还从来没见过这等异状,不禁想起紫玄山大千录上所载的秘闻,两厢一加对照,这才若有所思的想到了此法的源头。
这种草原秘术传说是一种能与草原先人死后遗留在自然中的意念沟通,并将人身血气与祖灵之气熔于一炉的奇妙法术。
只是极北大草原对于修行之辈来说也是神秘之地,故紫玄山历代先贤在典籍中对这门秘术也语焉不详。
楚王见乌木罕已然抢上关来,本有心命人迎战,无论如何也要挫一挫这蛮人的锐气,将他赶下关头,否则这阳关还守个什么劲儿?
但一转头却见路宁面色凝重,便猜出此人十有八九便是传说中极北大草原来人,于是凑到路宁近前问道:“真人,此人莫非就是那话儿?”
路宁摇了摇头,“贫道亦不曾看破此人底细,不过他有法力在身,却是确定无疑的……此人本领如何,还须得贫道出手去试上一试,连伏牛黄睛过去都有些不把稳。”
楚王听了这话更加心忧,便吩咐身边众将,万一遇上这个乌木罕务必小心谨慎,能避则避。
路宁则叫黄公焞与牛玄卿一起守着楚王,免得草原妖人偷袭,自己则是一纵剑光,宛如一道飞虹,往乌木罕所在之处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