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像无数根冰针,扎得江逾白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他死死攥着怀中的白玉鼎,鼎身传来的暖意是这无边黑暗里唯一的支点——那是知夏的魂火在冰髓滋养下,第一次如此持续地跳动,微弱却倔强,像极了当年她在修炼遇到瓶颈时,咬着牙不肯放弃的模样。
“夏夏别怕,爹爹带你回家。”他在心中默念,舌尖尝到血腥味,那是刚才被气浪掀飞时震裂的喉管。
天枢之钥的蓝光忽明忽灭,却始终执拗地指向下方。江逾白借着这缕光,隐约看到下方散布着棱角狰狞的星辰结晶,它们像被巨人敲碎的琉璃,在幽暗中泛着冷硬的光泽。更远处,矗立着成片的灰黑色岩柱,柱身布满孔洞与沟壑,远远望去竟像是无数具朝天嘶吼的巨兽骨骸,幽蓝磷火就在这些“骨骸”间缓缓飘荡,将江逾白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轰——!”
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响,一股混杂着黑液腥臭味与冰晶寒气的狂暴气流轰然砸落,在他前方数十丈外的星辰结晶堆里炸开。碎石飞溅中,元婴老者的身影踉跄着显现,他半边身子已被冰晶覆盖,黑液在冰晶缝隙里疯狂蠕动,腐蚀出丝丝白汽。
“小……杂种……”老者抬起头,赤瞳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他盯着江逾白的背影,又贪婪地扫视着四周,“这里……就是月落之地的核心……星核的气息……就在附近……”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星辰结晶便会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冰晶与黑液在他体内剧烈冲突,让他的动作时而僵硬如石,时而又诡异地扭曲,仿佛有两头猛兽在他躯壳里互相撕咬。但那属于元婴期的威压并未消散,反而因这股混乱而更显恐怖。
江逾白挣扎着爬起来,右腿传来钻心的痛,低头一看,小腿竟被刚才飞溅的结晶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能量正顺着伤口往里钻,所过之处,皮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
“深渊的能量……在侵蚀肉身。”他心中一凛,急忙调动仅剩的微薄灵力去压制,却发现那些黑色能量如同附骨之疽,越是驱赶,蔓延得越快。
就在这时,怀中的天枢之钥突然亮了一瞬,蓝光顺着他的手臂流到伤口处,那些黑色能量竟像遇到了克星般退缩了少许。
“钥匙能克制这能量?”江逾白精神一振,目光重新投向那道执拗的蓝光——它正指向左前方一根最大的“骨骸岩柱”,那岩柱足有十数丈高,柱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星纹,那些星纹此刻竟在微微发亮,像是某种呼吸的韵律。
“在那里!”他不再犹豫,拖着伤腿,朝着岩柱狂奔。每一次落脚,地面都会传来细微的震颤,那些散布的星辰结晶上,竟泛起了一圈圈涟漪般的微光,如同心跳。
“想跑?”老者嘶吼一声,左臂突然暴涨,黑液凝聚成一条数丈长的骨鞭,带着尖啸抽向江逾白的后心。骨鞭所过之处,磷火都被震得四散纷飞。
江逾白听着风声,猛地矮身,骨鞭擦着他的头皮掠过,狠狠抽在前方的星辰结晶堆里。“咔嚓”一声脆响,那些坚硬的结晶竟像玻璃般碎裂,露出底下更幽深的黑暗。
借着这一滞,江逾白已冲到岩柱下。他伸手触摸那些发亮的星纹,只觉指尖传来一阵灼热,星纹的光芒骤然变亮,竟在他掌心投射出一幅模糊的星图——图中两点蓝光正在急速靠近,其中一点正是他手中的天枢之钥,另一点则在岩柱内部!
“天璇之钥……在里面!”
他刚想寻找入口,身后的老者已追了上来。这次老者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双手结印,黑液与冰晶在他身前交织成一个诡异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到无数痛苦挣扎的虚影。
“蚀血魔涡……小杂种,让你尝尝老夫这压箱底的手段!”老者狞笑着,将漩涡向前一推,“这魔涡能吞噬一切生机,包括你那宝贝女儿的残魂……我看你护不护得住!”
江逾白瞳孔骤缩。他不怕死,但他绝不能让知夏的魂火出事!
“夏夏,闭上眼睛。”他低声说着,将白玉鼎塞进怀里,用衣襟层层裹紧,然后猛地转身,双手握住天枢之钥,将其狠狠按向岩柱上最亮的一道星纹!
“嗡——!”
天枢之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蓝光,岩柱上的星纹瞬间全部亮起,如同活了过来,在柱身表面流淌成河。一道无形的屏障以岩柱为中心扩散开来,蚀血魔涡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那些虚影在蓝光中痛苦地消融。
“怎么可能……这星纹……是古族的守护阵法?”老者满脸难以置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魔功在这蓝光面前,正以惊人的速度溃散。
江逾白也没想到会有此效果,他趁机打量岩柱,发现刚才星图投射的位置,竟有一道与天枢之钥形状相似的凹槽。他心中一动,将天枢之钥对准凹槽插了进去。
“咔哒。”
一声轻响,岩柱内部传来沉闷的转动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门缓缓打开,门后并非黑暗,而是充斥着柔和的白光,一股比冰髓更纯净、更温暖的能量从中涌出,怀中的白玉鼎立刻传来一阵欢快的震颤,知夏的魂火变得明亮了许多。
“爹爹……暖……”
那声呼唤清晰了不少,带着孩童特有的雀跃。江逾白心中涌起巨大的暖流,所有的伤痛仿佛都在这一刻消散了。他知道,那里面一定有能让知夏魂火更稳固的东西,或许……就是水晶球所说的“重燃契机”。
“拦住他!”老者见状,彻底疯狂了。他竟主动引爆了右臂的冰晶,借着反冲之力,如同一颗黑色炮弹般扑向石门。冰晶爆炸产生的寒气让周围的磷火都冻结成了冰珠,而他的右臂也彻底化为了黑灰,但速度却快得不可思议。
江逾白已踏入石门半步,感受到身后的劲风,他回头望去,正看到老者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他没有躲闪,而是将灵力全部灌注到天枢之钥中。
石门内的白光骤然暴涨,与天枢之钥的蓝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冲天际。在光柱的源头,石门深处的石台上,静静躺着一把与天枢之钥形状相似、却通体雪白的钥匙——天璇之钥!
两把钥匙隔空呼应,发出清越的鸣响,仿佛跨越了万古的重逢。
“双钥共鸣……引动了星核?”老者的声音带着惊恐和狂喜,他的身体在光柱边缘被撕得血肉模糊,却依旧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光柱。
就在这时,整个深渊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那些“骨骸岩柱”上的星纹全部亮起,地面的微光变成了刺眼的红光,如同无数只睁开的眼睛。一股难以形容的庞然意识从星核最深处苏醒,带着远古的威严与愤怒,横扫整个深渊。
江逾白在这股意识的威压下,感觉自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但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石台上的天璇之钥,以及怀中因双钥共鸣而愈发明亮的魂火。
“夏夏,再等等……”他咬着牙,朝着石台迈出脚步。
身后,老者在那庞然意识的冲击下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正在快速崩溃,但他看向江逾白的眼神,却充满了怨毒和一种近乎诡异的期待。
而在深渊之外,陨星瀚海的某片沉寂星域中,一艘刻满古族图腾的青铜战船,甲板上的星纹突然亮起,沉睡了亿万年的船帆,缓缓扬起。
江逾白的手,距离天璇之钥,只剩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