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东配殿,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陈设精致,与之前永寿宫的冷寂、承乾宫的压抑判若两重天地。然而,云澈站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恩宠”之中,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更深沉的、被无形丝线层层缠绕的束缚感。
复贵人位份,迁回永和宫,看似平反,实则是将她置于更显眼、也更易掌控的位置。康熙的“信任”如同琉璃,璀璨却易碎,其下涌动着帝王心术的暗流。而那名新来的宫女春熙,更是如同一根冰冷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了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
辛者库拔擢?内务府岂会如此儿戏?那眼神中深藏的沉稳与锐利,绝非一个长期在辛者库服役的罪奴所能拥有!她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代号“影”的势力派来的新眼线,甚至…是来执行下一步计划的棋子!
危机从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危险的方式逼近。
云澈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既来了,便好生当差吧。本宫喜静,无事不必在跟前伺候。”
“嗻,奴婢明白。”春熙恭敬应下,低眉顺眼,动作规矩至极,看不出丝毫破绽。
云澈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内室。她知道,与这新眼线的博弈,已经无声地开始了。必须万分谨慎,绝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接下来的两日,云澈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内室“静养”,实则暗中调息,继续以“逆脉针诀”和佟家送来的药物化解体内余毒,同时苦苦思索对策。
春熙的表现无可挑剔,沉默寡言,手脚麻利,将殿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多看多问一句,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普通宫女。但云澈凭借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总能感觉到那双看似低垂的眼眸背后,时刻保持着一种猎犬般的警觉,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在偷偷检查她用药后的残渣和丢弃的废纸!
对方在评估她的身体状况,在寻找可能存在的秘密通信渠道!
压力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云澈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破局,否则迟早会被这无孔不入的监视逼入绝境,或者被对方找到机会再次下手。
突破口在哪里?康熙的关注点显然已转向清查贵妃党羽,短期内未必会再过多留意她。佟家那边经过裕亲王中毒的惊吓,恐怕会更加谨慎,难以联系。那个神秘的“影”组织藏匿极深…
就在她焦灼之际,转机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来临。
这日午后,苏麻喇姑突然到访,身后还跟着一位面生的、气质儒雅沉稳的中年太医。
“给贵人小主请安。”太医恭敬行礼,“下官太医院吏目,姓沈,名文康。奉皇上旨意,接替钱太医,日后负责为您请脉调理。”
沈文康?云澈心中微动,此人她略有耳闻,据说医术精湛,性情耿直,在太医院中属于不党不争的那一类,但因资历尚浅,并未得重用。康熙派他来,是何用意?示好?还是另一种更隐蔽的监视?
“有劳沈太医了。”云澈伸出手腕,心中戒备。
沈文康切脉极为仔细,时间比寻常太医长了许多,眉头微蹙,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良久,他才收回手,沉吟道:“贵人脉象…颇为奇特。虚浮之症未除,阴寒余毒盘踞,然气血运行却隐现一股…奇异的勃勃生机,似有霸道外力强行疏导之象,然此法…似伤根本,非长久之计。”
云澈心中一惊!这沈文康果然厉害!竟能诊出“逆脉针诀”的痕迹!但他似乎并未察觉佟家药物的存在。
“下官冒昧,”沈文康继续道,“贵人近日可曾服用过什么…非同寻常的方剂?或行过特殊针法?”
云澈立刻警觉,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并未服用过特殊方剂,针法…更是从未学过。许是近日皇上恩典,心境稍宽,身子自行好转了些?”她再次将一切推给“自行好转”。
沈文康深深看了她一眼,未再追问,提笔边写方子边道:“贵人体内之毒,阴寒顽固,寻常温补之法难除根柢。下官或可尝试一古法,以‘九炙回阳’之术,辅以奇经用药,或能逼出部分深藏余毒。然此法过程颇为痛苦,需贵人全力配合,且…需绝对静养,不受外感风邪,否则极易功亏一篑,反伤其身。”
“九炙回阳”?逼出余毒?云澈的心脏猛地一跳!这莫非是天赐良机?!
她立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决心:“若能清除余毒,再大的痛苦奴才也愿意承受!但凭太医吩咐!”
“好。”沈文康写下药方,递给苏麻喇姑过目,又道:“此法需连续九日,每日午时阳气最盛之时行炙。行炙期间,需紧闭门窗,除下官与一名助手外,任何人不得打扰,亦不可见风。贵人需褪去外衣,以便精准施炙。”
紧闭门窗!不得打扰!任何人不得在场!这…这简直是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暂时摆脱监视的私密空间!
云澈强压心中激动,恭敬应下:“奴才明白,定当遵从太医嘱咐。”
苏麻喇姑看了看药方,又看了看云澈,最终点头:“既是对小主身子有益,便依沈太医之法吧。咱家会吩咐下去,行炙期间,永和宫东配殿闭门谢客,一应事宜,皆由沈太医主持。”
“嗻。”沈文康躬身领命。
苏麻喇姑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沈太医离开了。
云澈独自站在殿中,手心因兴奋而微微出汗。机会!这绝对是反击的绝佳机会!沈文康的出现,无论是康熙的意志还是某种巧合,都为她提供了一个打破僵局的宝贵窗口!
但春熙…她必须想办法在行炙期间,将春熙支开,或者…利用她!
翌日午时,沈文康准时到来,身后跟着一名提着药箱、低着头的药童。东配殿门窗紧闭,殿内只点着几盏烛火,光线昏暗,气氛凝重。
春熙按照吩咐,守在殿外廊下。
沈文康让云澈褪去外衣,只着单薄中衣,俯卧在榻上。他取出一套特制的艾绒和银针,药童在一旁准备药膏。
炙烤开始。艾绒点燃,灼热的气息靠近背部穴位,带来一阵阵剧烈的、深入骨髓的刺痛和灼热感。云澈咬紧牙关,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这痛苦真实无比,绝非作伪。
沈文康手法沉稳精准,每一炙都落在关键穴位上,引动气血。云澈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剧烈的痛苦之下,体内那盘踞的阴寒毒素,确实被这股霸道的阳热之力逼得躁动起来,似乎有丝丝缕缕的寒意被蒸腾而出!
这沈文康,是真有本事!康熙派他来,或许真有几分为她解毒的诚意?
就在她心神稍分之际,沈文康对药童低声吩咐了一句:“取‘通络膏’来。”
那一直低着头的药童应了一声,转身去取药膏。在转身的刹那,他的袖口似乎极其轻微地拂过了云澈榻边小几上的一杯清水。
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粉末,从袖中滑落,溶入水中。
云澈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幕!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这药童有问题!
是“影”的人?想要在治疗过程中再次下毒?还是…另有所图?
她立刻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异动,大脑飞速运转。
药童取来药膏,沈文康接过,仔细涂抹在炙烤过的穴位上,清凉的药膏暂时缓解了灼痛。
治疗继续。云澈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那杯水…是给她准备的?他们想做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后,第一次行炙结束。云澈浑身如同虚脱,衣衫尽湿。
沈文康嘱咐道:“贵人好生歇息,切记不可见风,不可饮冷食。明日午时再来。”说完,便带着药童告辞离去。
殿内重归寂静。云澈挣扎着坐起身,目光立刻投向那杯水。
水色清澈,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她确信,那药童绝对动了手脚!
她不敢喝,也不敢立刻倒掉引起门外春熙的怀疑。她想了想,取出一根银簪,悄悄探入水中…
银簪并未变黑。不是剧毒?那是什么?迷药?还是…其他更诡异的东西?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际,殿外传来了春熙的声音:“小主,奴婢送热水和干净衣物来了。”
“进来吧。”云澈立刻将银簪收起,躺回榻上,装作疲惫不堪。
春熙端着水盆和衣物进来,目光快速扫过室内,最后落在云澈汗湿的衣衫和那杯未动的水上。
“小主辛苦了,奴婢伺候您擦洗更衣。”春熙上前,动作自然地拿起那杯水,“小主先喝口水润润喉吧。”
来了!果然冲这杯水来的!
云澈心中冷笑,面上却虚弱地摇摇头:“本宫…没胃口,先放着吧。”
春熙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顺从地放下水杯:“是。那奴婢先帮您擦洗。”
擦洗更衣的过程中,春熙的动作依旧恭敬谨慎,但云澈能感觉到,她的注意力似乎总有意无意地落在那杯水上。
云澈心中已然明了。这杯水,是关键!春熙的任务,很可能是确保她喝下这杯动了手脚的水!这水里下的,恐怕不是立刻致命的毒药,而是某种…能让人逐渐失控、或产生幻觉、或便于套取情报的药物!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云澈脑中成型!
将计就计!
接下来的两日,行炙照常进行,痛苦依旧。每次结束后,春熙都会“适时”地送上那杯特殊的水,而云澈总是以“炙后反胃”为由推拒,但推拒的力度逐渐减弱,表现出逐渐放松警惕的样子。
第三日行炙结束后,云澈显得格外“虚弱”,当春熙再次递上水杯时,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勉强”接过来,极小口地抿了一下,便蹙眉放下:“还是…没什么味道…”
春熙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虽然极快消失,但如何瞒得过全神贯注的云澈!
“小主多少喝一些吧,炙后体虚,需补充水分。”春熙柔声劝道。
云澈“挣扎”了片刻,又“勉强”喝了一小口。
从这一刻起,云澈开始刻意表演。她时而显得精神恍惚,时而喃喃自语一些无关紧要的旧事,时而又对春熙表现出异常的“依赖”和“信任”。
春熙果然上当,伺候得更加“尽心”,言语间也开始若有若无地试探。
“小主近日睡得可好?可还会惊悸梦魇?”
“小主觉得沈太医医术如何?比之孙太医…”
“小主可还记得…林太医笔记中,有无提及一些…特殊的香方?”
云澈心中冷笑,面上却配合地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断断续续地说一些半真半假、无关痛痒的内容,偶尔“无意间”漏出一两个看似关键、实则经过篡改的药材名或穴位名,吊足对方的胃口。
她需要时间,需要让对方相信药物正在起效,需要让对方放松警惕,更需要…在最后一次行炙时,套取最关键的信息!
机会在第六日行炙时悄然降临。那日,沈文康因太医院急召,匆匆行炙后便离去,留下药童做后续收尾。而那名药童,在收拾药箱时,手法似乎比往日更加急躁,甚至不小心碰掉了一枚银针。
就在他弯腰捡拾的瞬间,云澈清晰地看到,他后颈衣领下方,隐约露出一个极其细微的、青黑色的…蝎子状刺青的一角!
蝎子刺青!这个标记…她似乎在舅舅林慕白那本札记的某一页潦草绘图的角落见过!舅舅当时标注的是“…疑为西域某秘教标记…”!
这药童…是西域秘教的人?!“影”组织与西域有关?!
巨大的震惊让云澈几乎屏住呼吸!她强行压下心绪,装作昏昏欲睡。
药童离开后,春熙照例进来。或许是因为连日的“成功”和云澈的“配合”,她的警惕性似乎有所降低。
云澈决定冒险一搏。她装作被药物影响神智更深,一把抓住春熙的手,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声音含糊而急切:“…香…那种香…舅舅说…能忘忧…绿色的…像…像地狱的眼睛…在…在…‘影’…手里…他们…他们要…”
她断断续续,吐出几个精心设计的、充满暗示性的词语——“忘忧香”、“绿色”、“地狱的眼睛”、“影”…
春熙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度震惊和贪婪的光芒!她反手紧紧抓住云澈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小主!什么香?在哪里?!‘影’是谁?!他们是谁?!”
她的反应之大,远超云澈预期!显然,“忘忧香”、“绿色的地狱眼睛”这些词,狠狠戳中了她的要害!
云澈心中狂喜,面上却越发“糊涂”,挣扎着摇头:“…不…不知道…头好痛…舅舅…札记…烧了…没了…”她适时地表现出痛苦和混乱,戛然而止,然后头一歪,仿佛昏睡过去。
春熙死死盯着“昏迷”的云澈,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变幻莫测,充满了震惊、狂喜、贪婪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她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急促地踱了几步,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匆匆离开了内室。
云澈立刻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迷离!心脏因冒险的成功而狂跳不止!
她猜对了!那杯水里的药,以及她编造的“忘忧香”,果然与“影”组织的核心秘密有关!春熙上钩了!她必须立刻去报信或确认!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确认春熙的联络对象!
最后一日行炙,风平浪静。沈文康全程专注治疗,未有任何异常。结束后,他沉吟片刻,对云澈道:“九炙已毕,贵人体内沉疴痼疾已去大半,然元气大伤,仍需静养月余,切忌大喜大悲,耗费心神。下官会调整方子,以温养为主。”
“多谢太医救命之恩。”云澈真诚道谢。无论沈文康背后是谁的人,他的医术和这次的“治疗”,确实帮了她大忙。
沈文康离去后,云澈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春熙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绝不会拖延,必定会尽快传递出去!
她假装因“治疗”疲惫,早早熄灯歇息,实则穿戴整齐,潜伏在窗边的阴影里,透过窗纸的缝隙,死死盯住院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就在子时更响过后不久,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东配殿的后门,沿着墙根的阴影,快速向永和宫后苑的偏僻角落潜行而去!
是春熙!
云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毫不犹豫,立刻推开早已悄悄松开的窗户,如同狸猫般轻盈地翻出窗外,借助庭院中树木假山的阴影,远远地缀了上去!
她的身体经过调养和“逆脉针诀”的激发,虽未完全恢复,但敏捷和耐力已远超常人,跟踪一个宫女绰绰有余。
春熙极其警惕,不时回头观察,绕了好几个圈子,最终来到了后苑一处废弃的井亭旁。这里荒草丛生,人迹罕至。
她停在井亭的阴影里,似乎是在等待。
云澈屏住呼吸,藏身在一块巨大的太湖石后,心脏狂跳。
约莫一炷香后,另一道黑影,从相反的方向悄然出现,与春熙汇合。
那人同样穿着太监服饰,身形高瘦,背对着云澈的方向。
春熙见到来人,立刻上前,压低声音,急切地说着什么。距离太远,云澈听不真切,只能隐约捕捉到“忘忧香”、“绿色的眼睛”、“札记”、“林慕白”等零星词语。
那高瘦太监似乎极为震惊,身体猛地前倾,一把抓住了春熙的肩膀,急促地追问。
就在他侧身追问的刹那,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恰好照亮了他半边脸颊和那双在黑暗中骤然锐利起来的眼睛!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云澈的瞳孔却在瞬间收缩到了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此刻冻结!
那张脸!那双眼睛!
赫然是——
那个在奉先殿祈福大典上,站在古柏树下,与她有过一瞬间目光交错的、代号“影”的神秘侍卫! 他虽未穿侍卫服饰,但那凌厉的眼神和轮廓,云澈绝不会认错!
他果然不是普通侍卫!他竟是“影”组织在宫中的核心联络人!甚至可能就是春熙的上线!
云澈死死捂住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巨大的恐惧和豁然开朗的震惊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那太监听完春熙的汇报,似乎极其激动,又低声急促地交代了几句,便迅速转身,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春熙在原地停留片刻,也匆匆沿原路返回。
云澈靠在冰冷的太湖石上,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手脚一片冰凉。
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了!
西域秘教(药童的刺青) -> 神秘的“影”组织 -> 宫中的联络人(这个太监\/侍卫) -> 春熙 -> 目标是她云澈!
而他们所图谋的,似乎与一种叫做“忘忧香”的、绿色的、被称为“地狱之眼”的神秘之物有关!舅舅林慕白的札记,很可能触碰到了这个核心秘密!
她终于抓住了狐狸的尾巴!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已是巨大的突破!
云澈悄无声息地返回东配殿,内心却如同翻江倒海。下一步该怎么办?立刻向康熙揭发?不,证据不足,且极易打草惊蛇,那个太监\/侍卫身份不明,能在宫中如此自由活动,定然有倚仗。告诉佟家?如何传递消息?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嗒”,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了窗棂上。
云澈心中一凛,警惕地凑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色下,院中空无一人。但窗台下方的地面上,似乎多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一丝窗缝,伸手将那东西捡了进来。
那是一枚…被揉成一团的极小纸团。
她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细如蚊蚋的字迹,墨迹犹新:
“信已送至,静待佳音。慎之。”
信?什么信?送至哪里?谁送的信?!
这突如其来的纸团,如同又一记闷雷,炸得云澈头晕目眩!
还有第三方势力?!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甚至…目睹了她方才跟踪春熙的全过程?!
这皇宫,到底还隐藏着多少双眼睛?!
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仿佛自己的一切行动,都暴露在无数未知的视线之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之后,猎人的弓弦,已然悄然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