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草……非此界之物……慎用……”
那低沉沙哑、不辨男女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直接灌入脑海,又在瞬息间消散无踪,只留下竹林间微风的呜咽和云澈一片冰凉的脊背。她僵坐在石凳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内心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灵犀草!那株神秘异草的名字!非此界之物?!这五个字蕴含的信息太过骇人,远超她的认知范畴。是仙草?是妖物?还是来自域外的奇珍?那神秘声音的主人是谁?是友是敌?这警告是善意提醒,还是别有图谋的恐吓?
无数疑问盘旋,却找不到答案。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卷入的漩涡,远比宫廷争斗、西域邪术更加深邃莫测,涉及的力量层次,已然超出了俗世的范畴。恐惧如毒蛇般缠绕心头,但与之同时升起的,却是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唯有迎难而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咀嚼那声警告。“慎用”而非“禁用”,这意味着灵犀草并非完全不可触碰,而是需要极其谨慎的方法。这反而印证了她之前的感受——此草蕴含的能量清灵纯净,对修炼有益。关键在于如何“慎”用。
回到北五所,云澈屏退铃铛儿,独处一室。她将那片仅存的灵犀草叶片贴身藏好,不再轻易尝试能量引导,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对《璇玑书》残页的重新解读中。她不再追求理解高深阵法或邪术,而是专注于寻找任何可能与“异界之物”、“灵气吸纳”、“能量净化”相关的只言片语或模糊图示。同时,她更加勤勉地修炼基础星辉能量,试图夯实根基,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异变。
对外,她依旧保持着低调静养的姿态。德妃送来的赏赐,她恭敬收下,让铃铛儿代为谢恩,却绝不主动攀附。四阿哥病情稳定的消息让她暂时摆脱了危机,但她深知这平衡脆弱,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打破。她需要更多的筹码和更深的隐藏。
几天后,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太后的病情竟有了明显好转! 不仅夜惊次数大减,白日里精神也健旺了许多,甚至能偶尔在宫人搀扶下到慈宁宫花园散步了!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六宫,引来一片称颂皇上孝感天地、太后洪福齐天的声音。
云澈初闻此讯,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疑窦丛生。太后病得蹊跷,好转得更是突然。她献上的磁石安神之法,虽有些道理,但绝无可能起到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这背后,定然有她不知道的力量介入。是太医署找到了真正的病因?还是……与那“水月镜花”、乃至“非此界”的灵犀草有关?她不敢深想,只能将疑虑压在心底。
太后病愈,最高兴的莫过于康熙。圣心大悦之下,对有功之人自然不吝赏赐。不久,顾问行再次莅临北五所,此次脸上带着难得的几分真切笑意。
“给云主子道喜了!”顾问行拱手笑道,“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皇上心甚慰。念及主子此前献策有功,特赐金如意一柄、东海珍珠一斛、苏绣十匹,并晋主子为懿嫔(注:此处按大纲,云澈初封为贵人,此时因太后事晋为嫔),移居永和宫东配殿。”
晋位份,迁宫!云澈心中一震,连忙伏地谢恩。这一步,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快!从偏居一隅的北五所,迁入有主位妃嫔(荣妃)坐镇、且更靠近东西六宫核心区域的永和宫,意味着她正式进入了后宫更显眼的舞台,接触的人事将更加复杂,面临的机遇与危险也将成倍增加。
“奴才叩谢皇上天恩!”云澈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惶恐。
顾问行扶起她,意味深长地道:“主子不必过谦。皇上金口玉言,赞主子‘性敏心慈,殊为难得’。日后迁入永和宫,与荣妃娘娘相伴,更要谨守本分,尽心侍上,莫负圣恩。” 这话既是勉励,也是警告。永和宫主位荣妃马佳氏资历老,性子虽不算尖刻,但也绝非易与之辈。与主位娘娘如何相处,将是云澈面临的新课题。
“奴才谨记公公教诲,定当恪守宫规,敬奉主位。”云澈恭敬应答。
迁宫事宜由内务府操办,无需云澈操心。她只需在指定吉日,带着铃铛儿和有限的箱笼,在几名太监的引导下,前往新的居所。离开北五所时,她心中并无多少留恋,唯有对前路未知的谨慎。
永和宫东配殿比北五所宽敞明亮许多,陈设也精致了不少。云澈入住后,依礼先去正殿拜见了主位荣妃。荣妃态度还算温和,说了几句“妹妹日后安心住下,彼此照应”的场面话,但云澈能清晰地感知到其笑容下的审视与疏离。她恭敬应对,绝不逾矩,表现出一副温顺怯懦的模样。
新环境带来新挑战,但也提供了新的可能。永和宫距离御花园更近,前往药圃更加方便。而且,配殿有一处独立的小院,虽不大,但相对僻静,更适合她私下修炼。云澈小心翼翼地适应着新环境,暗中规划着如何利用这些便利。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晋位迁宫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后宫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明里暗里投来的目光更加复杂,有好奇,有嫉妒,也有算计。这日,铃铛儿从尚衣局回来,面带忧色地禀报:“娘娘,奴婢听说……承乾宫那边,宜妃娘娘近日心情似乎不大好,摔了一套茶具,还斥责了宫女……底下人都在传,说是……说是对娘娘您晋位之事,颇有微词……”
宜妃郭络罗氏?那个性子娇纵、上次在药圃曾试探过她的妃嫔?云澈心中一沉。宜妃圣眷正浓,育有皇子,地位远高于她。若被此人盯上,日后日子恐怕难熬。这后宫,果然一步一险。
她正思忖如何应对,突然,殿外传来通传声:慈宁宫首领太监张公公前来传太后口谕!
太后?云澈心中猛地一跳!太后病愈后,为何突然召见她这个低位嫔妃?
她连忙整理仪容,来到殿外跪接。
张公公面色肃穆,朗声道:“太后娘娘口谕:懿嫔云氏,前番进献安神之法,颇有巧思。哀家近日安好,念尔有心,特赐南海沉香一串,并准尔每月朔望,可至慈宁宫佛堂陪同诵经祈福一个时辰。钦此。”
赏赐沉香是恩典,但每月两次前往慈宁宫佛堂陪同诵经?!云澈心脏狂跳,这究竟是殊荣,还是……新的风暴开端?太后为何独独看中了她?是真的赏识,还是别有深意?慈宁宫,那个藏着“水月镜花”秘密、太后曾吐露诡异呓语的地方……
“奴才……谢太后娘娘恩典!”云澈压下心中惊疑,恭敬领旨。
手捧那串散发着浓郁异香的沉香,云澈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晋位、迁宫、太后召见……这一切看似风光,却将她推向了更深的漩涡中心。
是夜,她手握沉香,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珠粒,那香气似乎与灵犀草的清灵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沉郁的、仿佛能侵蚀心神的力量。她抬头“望”向慈宁宫的方向,黑暗中,仿佛能看到一双历经沧桑、洞悉一切的眼睛,正透过重重宫墙,静静地注视着她。
每月朔望的慈宁宫之行,是福是祸?太后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