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老槐树的叶片上,巷口就响起咯吱咯吱的木屐声。小芽推开窗,看见青柠赤着脚蹲在井台边,裙摆浸在水中,正用捣成泥的茜草给白棉布上色。她发间别着新摘的忍冬花,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小芽!快来看!这次染出了朝霞的颜色!
林阿姨挎着竹篮从厨房出来,篮里装着刚摘的嫩艾草,叶片上还沾着细碎的晨雾。程野昨儿编的竹筛子派上用场了!她笑着晃了晃篮子,今个儿做艾草青团,朵朵念叨好久了。话音未落,朵朵举着沾满面粉的小手从屋里冲出来,鼻尖还沾着粒黑芝麻,我要包小兔子形状的!
程野的竹编摊前新支起个木架,上面挂着用红柳枝和野藤编成的捕梦网。他正用细麻绳将晒干的薰衣草串成束,淡紫色的花穗垂落在竹篾堆里,后山的薰衣草开了,编些小物件驱蚊。双胞胎姐妹举着玻璃瓶跑来,里面装着亮晶晶的萤火虫:程野哥哥!用这个装饰捕梦网好不好?
老赵的三轮车这次拉来个雕花梳妆台,镜面蒙着厚厚的灰,木质抽屉的铜拉手缠着蛛网。收废品的老太太说,这是她嫁过来时的嫁妆。他从工具箱掏出鹿皮布,可惜镜子碎了一角,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李老师推着二八杠拐进来,车筐里放着块旧玻璃和几本古籍,旧货市场找到块老玻璃,《天工开物》里正好有古法制镜的记载!
日头升到中天,井台边热闹得像打翻了颜料盒。青柠把染好的布料铺在竹匾上晾晒,茜草红、栀子黄、乌桕褐在阳光下交相辉映;朵朵踮着脚往青团里塞豆沙馅,面团在她手里变成歪歪扭扭的小动物;老赵和李老师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将新裁的玻璃嵌入梳妆台镜框。
陈老爷子叼着烟袋锅晃悠过来,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伸手摸了摸梳妆台的雕花,这榫卯结构还结实,就是抽屉滑轨得用蜂蜡润润。说着从兜里掏出个小陶罐,我地窖里存的老蜂蜡,比什么润滑油都好使。
巷口突然传来孩子们的惊叹声。几个背着画板的中学生被青柠晾晒的染布吸引,驻足观看。青柠立刻来了兴致,从屋里抱出石臼和草木染料:想学染布吗?教你们用石榴皮染出秋天的颜色!中学生们围过来,有个扎马尾的女孩指着布料上的银杏叶脉图案问:这种花纹是怎么印上去的?
林阿姨端着刚蒸好的艾草青团从厨房出来,竹匾上的青团冒着热气,裹着椰蓉的兔子形状青团憨态可掬。孩子们别光站着,尝尝刚出锅的!她笑着分发起青团,椰香混着艾草的清香立刻飘散开来。有个男孩咬了口青团,眼睛亮起来:阿姨,这个味道好像奶奶做的!
午后的阳光变得柔和,程野在屋檐下编竹蜻蜓。竹条在他手里翻飞,不一会儿就变出只振翅欲飞的小蜻蜓。朵朵举着捕梦网跑过来,网兜里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程野哥哥,蜻蜓会吃掉萤火虫吗?程野笑着把竹蜻蜓系在捕梦网上,不会,它们都是夜里的小灯笼。
青柠坐在老槐树下,用银针在新染的布料上绣着忍冬花。绣线是用茜草和蓝草混染的,呈现出独特的粉紫色。双胞胎姐妹蹲在她脚边,用银杏叶和薰衣草在布料上拓印图案。老赵终于修好了梳妆台,新嵌的玻璃泛着微微的青灰色,与古朴的雕花相得益彰。
暮色降临时,巷口的时光邮筒又塞满了信件。李老师戴着老花镜整理信件,有封稚嫩的笔迹写道:我想把今天染的布送给妈妈。林阿姨系着围裙读信,眼角泛起泪光:现在的孩子,心思比我们那时候还细腻。
小芽蹲在井台边清洗染缸,水面倒映着程野新挂的捕梦网和老赵修好的梳妆台。月光爬上老槐树的枝桠,程野编的竹蜻蜓在风中轻轻转动,青柠绣的忍冬花仿佛要在布料上绽放。林阿姨在厨房熬着酸梅汤,冰糖融化的咕嘟声混着晚风飘来。朵朵举着竹蜻蜓追着萤火虫跑,双胞胎姐妹把新写的信塞进时光邮筒。
小芽翻开日记本,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202x年x月x日,茜草染就的朝霞,艾草青团的清香,还有邮筒里藏着的温柔心事。原来最珍贵的岁月,就是这样,在修补旧物、染织时光的琐碎里,慢慢酿成回忆里最甜的蜜。夜风掠过巷口,带着酸梅汤的酸甜和青柠哼唱的小调,把这平凡又温暖的日子,一针一线绣进岁月的锦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