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远不止这一夕欢愉。
他要借着这枕边风,真正吹动公主府的权势格局,让那些曾经轻视他、将他视作玩物的人,最终只能仰他鼻息。
他的指尖轻轻收拢,将元昭宁的手更紧地握在掌心,仿佛握住了自己青云直上的命运。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
溪清下意识地松开了握着元昭宁的手,朝着门的方向看去。
宫止渊迈步走了进来。
他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带着一身从外面带来的、尚未散尽的寒意与风尘。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溪清身上停留半分。
而是扫过整个内室。
凌乱散落的衣物、皱褶不堪的软毯、空气中残留的暧昧气息、床榻上将醒未醒的元昭宁…… 所有信息在瞬间被捕捉、分析、得出结论。
结论明确,且唯一。
一股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瞬间冲上头顶,但他二十三年来锤炼出的心性,以及那份刻入骨血的 “冷静” 与 “理智”,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他没有怒吼,没有质问,甚至脸上的肌肉都没有一丝多余的牵动。
只是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颜色骤然转深,如同极北之地的永夜寒冰,所有翻涌的情绪在爆发的临界点被强行压缩、冻结,化为实质般的冰冷。
溪清起身,敛衽垂首,朝着宫止渊躬身行礼,声音恭敬得无半分错处:
“见过驸马。”
宫止渊却似未闻,目光始终落在床榻上的元昭宁身上。
全然将身侧的溪清视作无物。
直到溪清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过了三息,宫止渊才极缓地 —— 将视线移到他身上。
那目光没有半分温度,不似在看一个活人,反倒像审视案上一件碍眼的器物,冷得能刮掉一层皮肉。
“滚出去。”
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半分起伏。
溪清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面上却浮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温顺:
“驸马息怒。昨夜公主饮了些酒,是臣…… 未能及时劝止。”
他刻意顿了顿,字句放缓,却字字清晰地落在空气里:
“若驸马要责罚,臣甘愿领受。”
宫止渊忽然低笑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反倒像两把冷刀相刮,刺耳得让人心头发紧。
他上前半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溪清完全笼罩,压迫感瞬间翻涌。
“领罚?”
他重复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如同雪粒落在锦缎上,目光却缓缓从溪清的发顶扫过眉眼,再落到他紧抿的唇上,每一寸都带着凌人的审视。
“你也配。”
溪清喉结滚动两下,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松开。
他没有瑟缩,反而将声音压得更柔,字句间却缠上了微妙的张力:
“驸马教训的是,臣的确不配。只是昨夜公主酒后不适,辗转难安,臣若贸然离开,怕是会惊扰了公主……”
话里话外,都在悄悄强调他与元昭宁昨夜的 “共处”,甚至隐隐暗示 ——
他的留下,是为了周全公主。
他明知宫止渊已动了真怒,眼底的冰寒几乎要溢出来,却偏要在这刀尖上再踏一步。
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宣示自己在元昭宁身边的 “特殊”,也想看看这位执掌金吾卫、素来以冷静自持闻名的驸马,究竟能克制到何种地步。
毕竟,能让宫止渊失态 —— 哪怕只是眼底翻涌的怒意,对他而言,亦是一种无声的权力证明。
听到溪清这番暗含挑衅的话,宫止渊周身的寒气骤然更盛。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牢牢锁在溪清身上。
方才还只是 “审视器物” 的冷意,此刻竟多了几分刀锋般的锐利,仿佛要将溪清从里到外剖开,看尽他那点藏在温顺皮囊下的野心。
空气里的压迫感越来越重。
过了约莫两息,宫止渊才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冷,还裹着一层极淡的嘲讽:
“惊扰公主?”
他顿了顿,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本驸马护了她这么久,倒不知,何时轮得到你一个伶人,来评判什么会惊扰她。”
“伶人” 二字,他说得极轻,却精准地刺向溪清最在意的软肋。
话音落时,他忽然抬手,指尖捏住溪清的下颌,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强硬,强迫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以为,借了公主的势,就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宫止渊的目光扫过溪清眼底,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今日我不罚你,不是因为你‘配’,是怕脏了公主的眼。”
他松开手,像丢弃什么脏东西似的,轻轻掸了掸指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更显刺骨:“现在,滚。再让我看见你在公主面前耍这些心思,下次就不是‘滚’这么简单了。”
元昭宁在两人僵持的低气压中悠悠转醒,意识回笼的瞬间,先是察觉到颈侧陌生的熏香残留,再瞥见床榻边散落的不属于自己的青衫一角,心脏猛地一缩 ——
昨夜的片段不受控地涌上来,模糊的依偎、温热的指尖、耳边低柔的劝慰,每一幕都让她脸颊发烫。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纷乱的思绪,一转头就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是宫止渊。
“公主,这是睡醒了?” 宫止渊笑着说道。
元昭宁看着他的样子,明明在看着她,目光却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不似平日的温和审视,反倒带着一种压抑的冷冽,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都看穿。
脖子莫名有点冷……
元昭宁感觉像是被捉奸了一样。
好尴尬……
她下意识地往被褥里缩了缩,指尖攥紧了锦被边缘,耳尖瞬间红透,尴尬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驸、驸马……”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裹着难以掩饰的慌乱,连抬眼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飞快地垂下眼帘。
“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