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色的手指在通风口边缘缓缓收紧，金属表面浮现出与孵化巢墙壁相同的古老符号。楚河把阿伊莎往怀里紧了紧，右手摸向腰间空枪套，指尖只触到一道冰冷的划痕。
他没动。
那只手往下探了一寸，关节处的微型齿轮发出轻微咬合声。就在它即将完全进入管道的瞬间，楚河猛地抬腿，用尽全身力气踹向头顶的通风盖侧沿。一声闷响，整块金属板剧烈震颤，灰尘和锈渣簌簌落下，砸在那只手上。
手指松了一下。
他抓住这半秒间隙，翻身滚入内层通道，背靠着弯曲的管壁喘气。左臂已经彻底废了，骨头歪斜地支在皮肉外，像一根折断的树枝。右腿从膝盖到脚踝都发麻，刚才那一脚几乎抽空了所有力气。
阿伊莎的脸贴在他胸口，鼻血还在渗，一滴一滴落在他衣领上，颜色比之前更深了些。
外面没了动静。
他知道那东西没走，只是被干扰了节奏。
他抬起还能动的右手，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小片金属残片——是之前爬行时从管壁刮下来的合金碎片。他咬牙，用这片边缘锋利的铁皮，在左手暴露的骨头上用力一划。
血流出来，带着细小的金属微粒，在昏暗中泛着暗红光泽。
他忍着痛，用血在管壁上画了一个扭曲的符号。不是完整的八门阵列，而是模仿老周笔记里提到的“共振偏移点”。画完最后一笔，他把剩下的血抹在阿伊莎颈侧动脉位置，轻轻拍了两下。
三秒后，她肩头干枯的藤蔓突然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更多的藤条从她皮肤下钻出，像是苏醒的根系，迅速缠绕住两人身体。一层半透明的膜状物质覆盖上来，表面泛起细微的气泡，散发出淡淡的酸味。
又过了几秒，通风口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像是重物砸在金属上。接着是一阵液体腐蚀的嘶响，伴随着某种生物退缩时的低鸣。
藤蔓护盾生效了。
楚河靠在管壁上，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挪动身子。前方还有三段主通道，最后一段尽头标着“b7-Ω”的检修门，理论上通向一个可封闭的维护舱。只要能撑到那里，他们就有机会短暂休整。
但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低头看阿伊莎，发现她的眼皮微微颤动，嘴唇开合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钥匙……生锈了。”
他没回答，只是把她的头扶正，继续往前爬。
每挪一寸，左臂的断骨就摩擦一次神经，疼得他额头冒汗。爬过第二段岔道时，跃迁手环突然震动起来，屏幕闪出一行字：【信号捕捉完成，是否启动数据回溯？】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开启投影，必然会释放生物频段波动，引来更多追踪者。但如果不调取信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血清。
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然后用断裂的骨刺撬开手环外壳，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线路。他记得老周教过的方法——绕过三级加密协议，直接接入神经反馈端口。
骨刺尖端插进接口的一刻，剧痛顺着右臂炸开。
全息影像在眼前浮现。
老周的脸出现在空中，满脸皱纹，眼神却锐利如刀。他说得很快：“血清1.0不是终点，必须由八门血脉者用推演术重构分子序列，否则三小时内反噬宿主。你身边那个人……是容器，不是供体。”
影像戛然而止。
手环自动熄灭，电量归零。
楚河闭眼坐了几秒，把那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阿伊莎不能只是携带血清，她得成为激活它的媒介。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白允儿那样的推演者。
但他们没有推演者。
通讯频道忽然响起杂音，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静电传了过来：“你们没有推演者，血清只会杀死她！”
是白鹰。
楚河立刻掐断信号源，扯掉了耳麦。他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动摇他的判断，让他犹豫，然后等外部追兵赶到，一起绞杀在这里。
他睁开眼，却发现阿伊莎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不再是黑色，而是泛着暗紫色的光，像是地下深处涌动的岩浆。她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不是人……是钥匙。”
话音落下，一根藤蔓从她胸口钻出，尖端锐利如针，毫不犹豫地刺进她自己的心脏。
楚河愣住了。
鲜血顺着藤蔓流下，滴在管底，发出轻微的“嗒”声。那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荧光的紫，落地后迅速凝结成细小的晶体颗粒。
她的呼吸变得极浅，但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有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我来……当推演的代价。”她说完这句话，眼皮缓缓合上。
与此同时，藤蔓护盾的颜色开始变化，由半透明转为深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活体电路。一股热流从她体内扩散开来，顺着藤蔓传到楚河身上，让他麻木的右腿恢复了一丝知觉。
血清激活了。
不是通过技术手段，也不是依靠外力干预，而是以她的生命力强行催化，完成了最后一步融合。
楚河抱着她，一句话没说。
他知道这一刺下去，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但她做了这个决定，而且做得比任何人都快。
他抬头看向前方最后一段通道。b7-Ω的标志在远处若隐若现，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紫光，和孵化巢深处的频率一致。
他用还能动的右手撑地，一点点往前挪。
十米距离，他爬了将近五分钟。每一次发力，左臂的断骨就咯吱作响，右腿旧伤撕裂般疼痛。但他没停。
终于，他抵达检修门前。门把手是冷的，旋转时发出干涩的摩擦声。他用肩膀顶开一条缝，刚要把阿伊莎送进去，身后通风管突然传来一阵剧烈震动。
不是脚步声。
是某种沉重的东西正在沿着外壁移动，速度比之前更快。
他回头看了眼通道入口，隐约看到一段青铜色的机械臂正贴着管壳爬行，关节处的齿轮高速转动，表面铭文亮起幽光。
他没再犹豫，背着阿伊莎挤进门内，反手将门死死关上。
屋内空间狭小，堆着几箱废弃零件，角落里有一台老旧的空气过滤机，还在嗡嗡运转。他把她放在地上，检查脉搏——很弱，但稳定。额头皮肤下浮现出淡淡的符号痕迹，像是有东西在皮层下游走。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还是冷的。
但他注意到，她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门外，震动越来越近。金属刮擦的声音贴着墙面传来，像是有人用钝器缓慢划过铁板。
楚河靠在门边，右手握紧了一截从藤蔓上脱落的硬化枝条。他已经没有别的武器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紫色晶体——那是从阿伊莎体内析出的血清凝结物，温热的，像一颗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