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既明忍住依然存在的恶心,决定晚上再偷偷摸进苏丹的后宫一趟,看看萨达尔尼到底怎么个事。
离开宫廷,他直奔军营演武场——这是和哲巴尔约定的比试地点。
去军营的路上,他注意到路人的衣衫上,不少人绣着各式各样的人物:有的绣着和他几乎同款的雷电将军,有的绣着穿着痛衣被绑在处刑架上的他,还有的绣着其他面孔。
以前帝国的服饰,可没这绣人的习惯啊?
他拦住一个衣服上绣着陌生妇人拔剑的年轻人:“现在怎么都流行在身上绣人了?”
那人一眼认出了他:“您就是宰相大人吧?都说您是古籍记载里,有史以来第一个从炎日天平活着出来的。”
“有人说您是神明的宠儿,所以绣您;有人说您身上绣了那个女人,是她保佑了您。”
“我想,绣您有什么用?您不也是凡人一个。我就绣了我娘,指望她保佑我呗。”
方既明:“……”就离谱。
行吧,也算给他造势了。
……
演武场边,围观的士兵不少。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嘴唇发白的独臂年轻宰相,到底哪来的胆子挑战他们的将军?
或许还能从将军的飒爽英姿里领悟到几招。
方既明注意到上次出征前,提醒他这个“普通士兵”赶紧归队的那个小队长也在,站得还挺靠前,便朝他打了个招呼。
纯拼武艺,方既明自然打不过哲巴尔。
但用上魔力,胜负就难说了。
反正当初哲巴尔只说“打败”,可没限定手段。
他借了柄长剑,站上擂台。
哲巴尔抱着他那把看着就沉重的黑色长剑,瞥了眼方既明空荡的袖管,剑未出鞘:“我不欺负弱小。”
方既明眉梢微挑,魔力注入长剑,朝哲巴尔攻去。
他的攻势本不在剑刃,招招剑气纵横。
哲巴尔仅用剑鞘格挡,猝不及防间,手臂已被近乎无形的剑气划开了几道口子。
哲巴尔嘴角咧开笑意,这才认真起来:“可以啊。” 他终于拔剑出鞘,沉重的黑剑带着风声斩来。
方既明立刻后撤,同时催动魔力,藤蔓破土而出,缠向哲巴尔脚踝。
哲巴尔果然重心一晃,却顺势翻了个身,巨剑如影随形般追斩而至。
方既明侧身险险避开,手中长剑斜削哲巴尔腰肋,被对方回剑格开。
哲巴尔趁势追击,方既明则用连绵的剑气掩护,再次拉开距离。
哲巴尔觉得实在难受——有魔力的人真烦!意想不到的东西层出不穷。
冰锥冷不丁刺来,藤蔓神出鬼没,还得提防那层叠的剑气……
想近身都并非易事。
方既明掷出长剑,哲巴尔轻松侧身躲过,正要告诉他战士武器不能脱手时。
方既明却用魔力牵引,长剑倒飞而回,哲巴尔已来不及闪避,冰冷的剑尖稳稳停在他后心。
“哼!”哲巴尔感觉背后汗毛立起,憋屈地收剑入鞘,“算你赢了。”
方既明赶紧替他治好了身上的伤口。
方既明冲他挑了挑眉:“那现在就算加入了?”
“老子说话算话!进来细说。”哲巴尔引他进了军帐。
帐中的汗味在烈日下发酵,浓烈的气息弥漫在整片空间。
好在方既明已经吐无可吐了,还有什么能恶心得过苏丹的离谱行为?
哲巴尔开门见山:“可你这手……真能……”
方既明解释道:“装样子麻痹苏丹的,过几天就好了。”
哲巴尔明显松了口气:“你当宰相后,那些决断都是站在我们的角度考虑的。如果一定要换人,大家都希望是你。”
“你想做……”方既明点点头,琢磨着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决战前给你特训几天。”哲巴尔又想起刚才方既明的打法,一脸嫌弃,“奈布哈尼那个不靠谱的!一看他就没下狠手折腾你,这哪能练得出生死关头的本能反应?帅在危急时刻有个屁用!”
方既明觉得他话糙理不糙:“所以……你是打算把我往死里揍?”
“当然!我可不会像你师傅那样收着劲……”哲巴尔补充道,“不许用你那花里胡哨的魔力!他有魔戒保护,你那点魔力还伤不了他。”
方既明点头:“明白。其实,现在你们四近卫就差我师父没加入了,他现在甚至不知道我们在暗中谋划这些,到底怎么劝他?”
“嚯!都加入了?众望所归啊!”哲巴尔乐了,随即又摇头,“至于奈布哈尼?他怎么可能背叛苏丹。”
……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行吧,我回头再试试。”方既明道,“你和阿迪莱那边商量的怎么样了?”
哲巴尔想到这个,眉头拧了起来:“她说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先变得更强。” 他忽然顿住,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盯着方既明,“她没说具体什么事……不会也加入你们了吧?”
方既明眨了眨眼,点头承认。
哲巴尔愣了一下,随即爆出两声大笑:“好!好!之后参与屠龙的事还得你帮忙牵线,我不会单独和女人聊天。”
哲巴尔又压低声音:“你最近还可以挑几个好苗子带到军营,我给他们练练。”
方既明点点头;“谢了。”
……
回家后,管家说会客室里有个女奴打扮的人在等他。
“她就坐着等您,谁和她说话都不应,也不抬头。”
方既明原以为是法德耶受了欺负,没想到推门一看,那身段,不是莎姬还能是谁?
“找我什么事?”
这位“女奴”这才抬头,脸上糊着些腥臭泥巴似的东西,用眼神示意旁人离开。
方既明屏退其他人,皱起鼻子:“你不会把……往脸上糊吧?”
莎姬显然也受不了了:“快!带我去沐浴!”
方既明引她去浴池:“不怕他突然想起你,却扑个空?”
莎姬不以为意:“昨晚他在萨达尔尼那儿吃了瘪,才狠狠折腾过我。”
言下之意,苏丹今天没兴致。
浴池边,莎姬也不避方既明,径直解了那身女奴衣服坐入水中,娇声使唤:“给我拿件新浴袍来,门口等着。”
方既明无奈,叫人拿了件自己的浴袍。
莎姬终于洗净出来,方既明移开目光,递过浴袍:“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
“带我去你房间。”
“?”方既明以为她嫌浴池不安全,有别人的耳目,便带她去了书房。
莎姬大概也没想到是书房。门一关,她身子一软就偎进他怀里:“这是给你的报酬。”
自从索拉薇儿那场心灵之战后,方既明觉得自己都快无欲无求了。
他觉得那禁欲教团的精神领袖,合着就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用魔力将她束缚住,按到椅子上:“你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上次的神秘感深入人心,莎姬轻笑:“大人竟不知道吗?”
方既明略一思索:“借种?但萨达尔尼的事刚出,你不该这时候动这念头。”
莎姬坐在椅子上,悠悠晃着脚:“她和我说了您策反她的事……”
那位祖宗怎么什么都往外倒啊!
莎姬顿了好一会,才接着说:“我赌你们赢。你若输了,把孩子打掉便是;若赢了……这便是现任苏丹的血脉,能帮你找借口稳住群臣。而我,便是最尊贵的女人。”
她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她从小貌美,被她的父亲掌控;逃离他的父亲后,被奴隶贩子掌控;努力在人前展现自己后,被妓院掌控;在妓院攀附权贵后,终于得到机会侍奉苏丹,苏丹很满意,给了她最多的宠爱,但她仍然被掌控着,朝不保夕……
她受够了被人掌控,便滋生出对权势的渴望,对掌控他人的偏执。
每个男人对她来说都是阶梯,她踏过他们,变得更强大、更熟练、更完美。
她一步步向上爬,每一步都走得很好……是一部充满血泪的大女主剧本。
方既明知道她有的话没说出口——她会等局势稳定,找机会杀了他,扶幼子上位,自己垂帘听政。
她不想只做容纳下一任苏丹的容器,她也想要随便摆弄他人的命运,她要成为执棋之人。
她讨好“王”,是为了成为王。
有野心,他欣赏。
但这野心干嘛冲他来?令人害怕。
“之前苏丹的种子你没留点?大可以用他的……”
莎姬耸耸肩:“机会难得,那次的放了那么久,还不如找你。”
方既明叹口气,也不好说什么打击她的话,生怕她觉得从这里得不到什么,就不帮他的忙了:“找我不行,那我多对不起以后和我两情相悦的人……要是真成了,也是对那孩子的不负责。”
“你什么时候回宫?我和你一起,我去看看萨达尔尼……你也帮我引荐一下安苏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