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歧路之争
“观测者”的扫描与标记，如同一盆混合着绝对零度与真相残酷的冰水，将整个方舟文明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恐慌、愤怒、茫然、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在最初的死寂之后，如同压抑的火山，在文明的肌理下暗暗涌动。
尽管苏晴雪和林昊第一时间下达了稳定秩序的命令，逻辑节点也开足了马力进行心理疏导和信息管控，但那种“被圈养”、“被实验”的认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侵蚀着许多人的信念。
学术辩论变成了激烈的争吵，虚拟论坛上充斥着悲观论调：
“反抗？拿什么反抗？我们连别人的一次扫描都挡不住！”
“所有的努力都是笑话！我们只是玻璃缸里的鱼，还以为自己在征服海洋！”
“也许接受‘观测’，按照‘实验参数’生存，才是唯一的生路？”
分歧，首次如此鲜明且剧烈地出现在方舟高层。
紧急召开的最高议会上，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我们必须立刻停止所有激进行动！”一位资深的、以稳健着称的舰队指挥官声音沉重，“包括‘方舟2.0’计划和对宇宙边界的任何试探性接触！那道‘目光’和‘标记’已经明确警告了我们——越界，就会引来更严厉的‘矫正’！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彻底隐匿，消化现有技术，或许……或许能在‘实验场’内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延续文明的火种。” 这是 “隐匿派” 的观点，核心是避其锋芒，苟全性命。
“隐匿？苟延残喘？”另一位负责前沿科技研究的首席科学家激动地反驳，“那道‘标记’就像拴在我们脖子上的狗链！我们能躲到哪里去？‘观测者’能扫描我们一次，就能扫描我们无数次！停止发展，就是坐以待毙！‘方舟2.0’计划不仅不能停，还要加速！我们必须尽快获得穿透边界的能力，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去找到这个‘实验’的控制中心！哪怕……哪怕只是朝那里开一炮，也证明我们反抗过！” 这是 “激进派” 的呐喊，主张不惜一切代价，寻求突破与反击。
双方争执不下，将目光投向了能够最终拍板的三位核心。
林星辰眉头紧锁，她理解双方的担忧：“隐匿派的顾虑是现实的，我们确实没有正面对抗的资本。但激进派的想法也代表了不屈的意志。我认为，我们不能盲目激进，但更不能因恐惧而停滞。我们应该继续‘方舟2.0’的预研和基础技术积累，同时，全力转向对‘认知标记’的研究。只有理解它，才可能在未来屏蔽它，甚至利用它。在此之前，所有对边界的大规模刺激行为必须暂停。” 她倾向于 “技术突破优先” 的务实路线。
苏晴雪则更加冷静地分析全局：“无论是隐匿还是激进，都基于一个假设——‘观测者’是充满恶意的。但它的行为模式更接近……没有感情的程序。扫描，标记，纳入列表。它可能只是在执行维护‘实验场’稳定的任务。我们的‘失控风险’在它看来，或许只是系统需要处理的一个bug。”她顿了顿，环视众人，“我的意见是，一方面，对外保持最低限度的、非刺激性的活动，继续以最隐蔽的方式在混沌之海边缘收集必要资源；另一方面，集中所有智力资源，尝试破译‘标记’，并寻找与‘观测者’或类似存在（如播种者）进行非对抗性沟通的可能性。我们需要信息，更多关于这个‘实验’本质的信息。” 她主张 “信息与沟通优先”。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昊身上。他一直沉默着，规则之瞳深邃无比，仿佛在解析着那枚“认知标记”最细微的结构，又仿佛在凝视着更加遥远的未来。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隐匿，是自欺欺人；盲动，是自取灭亡。”
“星辰的务实，晴雪的理智，都有其道理。但我们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时间。”
“星灵族的记录显示，‘边界渗透’在持续。‘观测者’标记了我们，意味着我们引起了‘系统’的注意。无论这个‘系统’的本质是什么，它大概率不会放任一个‘潜在失控’的变量无限期地积累力量。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比模型推算的还要少。”
他站起身，虚拟星图在他身后展开，标记出本方舟宇宙、混沌之海以及那道令人不安的边界。
“我们不能停下‘方舟2.0’，这是通往答案和生路的唯一桥梁，必须集中资源，攻克关键瓶颈。”
“我们也要全力研究‘标记’，这是了解‘观测者’技术的窗口，也是未来我们必须解决的枷锁。”
“我们更要主动寻求信息，不仅是向混沌之海，也要向……‘内部’寻求。”
“内部？”苏晴雪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没错。”林昊的规则之瞳看向方舟的核心数据库，那里储存着从“守墓人”、“星灵挽歌”以及其他碎片中获取的所有信息，“‘播种者’上次联系我们，是在我们激活‘希望之锚’，引起‘清道夫’注目之后。这次，我们被‘观测者’直接扫描并标记，这动静远比上次要大。‘播种者’……它很可能已经知晓，并且，它或许会给我们新的启示。”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昊的话，就在会议陷入短暂沉默，权衡着他这番融合了进取与审慎的战略时——
逻辑节点7号再次发出了那独特的、代表超维通讯接入请求的闪光，比上一次更加清晰、稳定。
【检测到来自‘播种者’的定向信息包。信号强度：高。信息标识：紧急、警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播种者”，在这个决定文明命运走向的关键时刻，再次传来了讯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