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了这天，覆了这地，又如何？”
萧绝那斩钉截铁、带着血腥气的誓言，如同惊雷，在澄瑞堂内炸响，余音尚未散去，却并未带来片刻的轻松，反而将那股源自“国师”二字的庞大阴影，凝练成了更加具体、更加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云芷被他紧攥着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那如同岩浆般滚烫的怒意与决绝，也感受到了那决绝之下，一丝因触及庞大阴谋核心而产生的、本能的凛然。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震撼中抽离，将纷乱的思绪重新拉回眼前最关键的线索上。
“殿下，”她的声音依旧带着虚弱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若国师真是幕后之人，那么北境的巫蛊之祸，恐怕也并非孤例。”
萧绝眸光一凝，松开了她的手，转身面向她，眼神锐利如隼：“说下去。”
云芷走到案几前，目光落在那几张从北境送回的、沾染着暗红污渍的布料碎片和扭曲金属残片上。她没有用手去碰触，只是缓缓闭上双眼，将心神沉入与萧绝的灵魂链接，同时，也将自身那源于画皮师血脉的、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提升到极致。
之前，她已确认北境巫蛊与京城“鬼影”的力量同源。此刻，在明确了“国师”这个可能的源头后，她试图从这些残留物中，捕捉到更深层次的、属于操控者意图的“印记”。
殿内烛火安静燃烧，萧绝屏息凝神，他能“感觉”到云芷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些死物，也能“共享”到她感知到的、那些物品上残留的冰冷、混乱、充满负面情绪的能量余烬。
突然，云芷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她“听”到了——在那片代表着恐惧与狂乱的能量噪音深处，有一丝极其隐晦、却异常坚韧的“指令”残留。那并非具体的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意识碎片，带着一种……冰冷的“拖延”与“阻滞”的意向！
她猛地睁开眼，童孔中闪过一丝骇然的光芒。
“不是单纯的扰乱军心，制造恐慌……”她看向萧绝，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确认，“这巫蛊之术的核心意图，是‘拖延’！是尽可能地拖住北境大军，拖住……你！”
萧绝的呼吸骤然一滞！一股冰寒的怒火瞬间从心底窜起！
云芷快步走到悬挂着的、标注了北境战事进程的舆图前，指尖快速划过几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殿下请看，巫蛊之术在北境大规模爆发的时间点，恰好是在京城‘鬼影’案初现端倪，我开始深入调查禹州旧案之后不久！而其最为猖獗、对军心士气打击最重的时期，正是你收到我的《安神图》，北境局势稍稳，你开始怀疑京城有变，心神不宁，甚至可能萌生回京念头的时候！”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神也越来越亮，仿佛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一刻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真相！
“然后，便是那场针对我的、几乎成功的夜袭刺杀！时间点卡得如此精准！若我当时身死，京城线索中断，你即便赶回，也已无力回天，只能带着丧……带着愤怒与愧疚返回北境，应对更加棘手的战局。若我侥幸未死，你擅离边关的罪名便已坐实，北境若因你离去而有失，你更是罪加一等！”
她抬起头，直视着萧绝那双已然结满寒冰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残酷的结论：
“这是一个连环计！北境巫蛊，目的从来就不只是扰乱边关！它的真正作用，是牵制你，消耗你，让你无法在京城局势最关键的时刻脱身！甚至，是逼你犯错，为你量身定做的……陷阱！”
“一石二鸟！”萧绝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周身散发出的杀气几乎让烛火熄灭！
好狠毒的计策！好精准的算计！
用北境数十万将士的安危和边关战局的糜烂作为筹码，只为了拖住他萧绝一人！只为了给京城针对云芷的杀局创造时机，并为他扣上擅离职守的罪名！
这已不仅仅是政敌间的倾轧，这是视江山社稷、将士性命如无物的、彻头彻尾的疯狂！而拥有如此能量、如此狠辣心肠、又能精准把握他与云芷之间微妙联系（或许是通过某种他们尚未知晓的窥探手段）的，除了那位身居观星台、手段通玄的国师，还能有谁？！
萧绝缓缓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他能想象，当他在北境为巫蛊所困，为战事焦头烂额时，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正如同欣赏棋局一般，冷漠地注视着京城与边关的两处烽火，等待着最佳的收网时机。
这种被完全算计、连反应都慢了数拍的感觉，比任何明刀明枪的对抗，都更让他感到愤怒与……一丝耻辱。
云芷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那压抑到极致的暴戾气息，心中同样充满了寒意。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漩涡的中心，却没想到，连北境那场导致无数将士伤亡的巫蛊之祸，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针对她，或者说，是为了通过她来牵制萧绝！
她与萧绝，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那盘巨大棋局上，被无形丝线紧紧缠绕、互相影响的两枚关键棋子。
“我们必须更快。”云芷的声音带着一种紧迫感，“他在暗，我们在明。他可以用整个北境来布局，我们……耗不起。”
萧绝勐地睁开眼，眼底的血色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绝对的冰冷与理智。
“他既然下了如此重注，”萧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穿透力，“那便说明，我们触及的，是他绝不能暴露的东西。”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些巫蛊残片和《鬼影图》上那个诡异的符号。
“找到它，”他沉声道，如同下达最终的作战指令，“找到这个符号真正的含义，找到国师力量的核心。这，就是我们撕开这阴影的……第一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