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刚迈出一步，风从他腰间破酒葫芦口溜进去，吹得塞子轻轻晃了晃。他忽然停住，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转身时鞋底在石砖上蹭出一道短痕。
“差点忘了。”他伸手进怀里，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边角还沾着点油渍，像是从饭盒底下翻出来的。“你欠的，可不止五十颗灵石。”
他手腕一抖，纸张展开，迎风一扬——啪地甩在擂台中央的石面上，像甩出一张算账单。
全场目光刷地聚过去。
那是一张契约书的影印图，墨迹清晰，落款处赫然按着一枚鲜红手印，旁边龙飞凤舞签着“赵无极”三个字。内容写着：**以聚灵粉为饵，诱捕外门弟子七人，献于后山祭坛，换取《噬魂诀》残篇及三年修行资源，事成后由‘黑鸦’代为掩埋痕迹。**
“三年前的事了。”江小道语气平淡，却像往滚油里泼了碗冷水，“那时候你还不是大师兄，就急着拿同门当肥料养自己？这签名，练了三天吧？我瞅着比你现在写忏悔录还工整。”
赵无极原本瘫坐在地，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眼神像是被钉进木桩的野狗。
“胡说八道！”他嘶吼，“这东西哪来的？谁都能打印一张纸就说是我签的？你当这里是菜市场贴告示吗！”
“哦？”江小道歪头，“那你猜猜，我是从哪儿搞到这张纸的？”
他不等回答，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铜牌，上面刻着几个字：“**签到奖励·契约留影术（一次性）**”。他晃了晃，随手扔到地上，“昨儿在茅房隔壁那个漏雨的杂物间签到抽中的。本来以为是废品，结果今早一试——嘿，十年前烧掉的纸，也能显影。”
人群一阵骚动。
有人倒吸冷气：“留影术能追溯已毁文书？这不是只有藏经阁顶层才有的秘法吗？”
“藏经阁？”江小道嗤笑，“人家扫厕所的大爷都比你们懂行情。这玩意儿说明明是跳楼甩卖清仓货，我还嫌占地方呢。”
诸位长老眉头紧锁，挥手示意执法弟子将照片拾起。一名老者注入灵力探查片刻，脸色微变：“有残留灵波……不是幻象，也不是临摹伪造。”
“当然不是。”江小道摊手，“我又不傻，真要造假，好歹把日期改远点，免得被人查厨房失窃记录打脸。”
这话一出，观众席角落一个穿着粗布裙、系着围裙的妇人突然站起身来。
是李厨娘。
她没急着说话，而是一步步走上擂台，脚步稳得像踩着灶台边缘走惯了油锅。走到一半时，她指着赵无极，声音不大，却穿透全场：
“三年前腊月十七，半夜两点，我起来给灵猪加料。看见你翻墙进来，背了个麻袋，鬼鬼祟祟直奔药材柜。我说‘谁啊’，你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是喂后山灵鹿。”
她顿了顿，冷笑：“可咱们门派的灵鹿，不吃聚灵粉，只吃晨露拌草芽。那天早上，厨房少了三包粉，当天晚上就有两个杂役失踪，第三天被人发现倒在后山沟里，浑身干瘪，像被抽空了血。”
赵无极嘴唇哆嗦：“你……你血口喷人！那是意外！他们误食毒草……”
“毒草？”李厨娘声音陡然拔高，“那俩孩子死前最后吃的，是我亲手蒸的灵馒头！你敢说我也下毒？”
她转向长老席，一字一顿：“我把这事报了三次，每次都被压下来。现在你们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当时你还没当上大师兄，所以没人信一个做饭的老太婆？”
长老们沉默。
有人低头不语，有人交换眼神，更有几位面皮发烫，像是被揭了遮羞布。
江小道拍了拍手，像赶苍蝇似的：“所以说啊，有些人升得快，不是因为勤奋，是因为踩得狠。”
赵无极终于撑不住了，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石栏上喘气。他的右手还吊着，左手死死抠住地面，指甲缝里全是灰。
“你们不能信他！”他吼道，“一张来历不明的纸，加上个厨房婆子的话，就想定我的罪？江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嫉妒我地位高？是不是怨我没让你进内门？”
江小道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哎哟，说到点子上了。”
他又摸怀，这次掏出一本小册子，封皮写着《青玄门外门历年失踪案汇总》，翻开一页，指着一条记录：“你看，这儿写着‘赵无极，曾因私闯禁地被记过一次’，但后面被人用红笔划掉了，改成‘误入’。改批人签名——是你现在的授业恩师。”
他合上册子，轻轻拍了拍：“你说我想干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人穿得白白净净，心里却腌臜得连泔水桶都不如。”
“放肆！”一位长老怒喝，“这些档案岂是你能随意调阅的！”
“调阅？”江小道咧嘴，“我是在洗衣服时捡到的，夹在王二狗的裤衩里。他说是偷看的时候不小心塞进去的，让我别告诉李厨娘。”
李厨娘一听，立刻扭头瞪向台下某个胖乎乎的身影：“王二狗！今晚别想领红烧灵肉！”
台下传来一声哀嚎：“娘啊我就是好奇嘛！”
哄笑声刚起，又被压抑下去。
气氛重新凝重。
诸位长老缓缓起身，盯着那张契约照片看了许久，终于开口：“此证……确含本门灵印波动，且与当年备案残卷气息吻合。若无真实原件或更高权限驳回，视为有效。”
一句话落下，如同铁锤砸钟。
赵无极整个人僵住，眼珠几乎凸出来：“不可能……那东西明明烧了……风清扬亲自动的手……怎么会……”
“所以说你蠢。”江小道收起笑容，眼神第一次真正冷了下来，“你以为烧了就没了？天地有痕，因果不灭。你做过的事，哪怕埋进地底三千丈，也会有一天被人挖出来，拍在脸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看着赵无极：“你说我运气好？说我捡便宜？可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签到这么多好东西？”
他俯身，声音压低：“因为我从不放过任何一个作恶的人。每揭一个疤，系统就多给我一点奖励。你越躲，我越找；你越狠，我越追。这就是我的修行方式。”
赵无极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架起他双臂。
他没有挣扎，只是死死盯着江小道，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诅咒。
江小道也不回避，反而冲他笑了笑：“对了，记得跟风清扬带句话——下次勾结魔修，别用这么烂的符纸，丢人。”
就在这时，台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胖子气喘吁吁冲上擂台，手里举着块发光的石头，满脸通红：“等等！还有我！我也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