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十万大军，死伤过半，雪原被染成暗红。萧则披血突围，回望雪雾中那抹红衣，肝胆俱裂：“草原……竟有如此神器！”
东陵国的残兵败将因没有了辎重拖累，迅速仓皇南遁，雪原很快就重归寂静。
拓跋湛勒马，高举金印，五部首领并肩立于火海前。少年可汗的声音清亮而坚定：“今日五部同心，他日万马奔腾，犯我草原者，虽远必诛！”
阳光再次穿透云层，整个草原就像散发着明媚而圣洁的光。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晨曦穿透营帐的薄纱时，沈昭宁已带着昨日备好的医毒典籍，径直往张太医的医帐走去。
春桃掀帘，帐中药香与艾草味交杂。张太医正半蹲着，手指捻着银针，一寸一寸教秋菊认穴。见她二人进来，他忙收了针，躬身行礼。
沈昭宁示意春桃将怀中书籍递过去，张太医接过时指尖微颤，一本本翻看的模样宛如捧着稀世珍宝。可当翻到那本《毒经》时，他眉头猛地一蹙，抬眼看向沈昭宁：“王妃，这本……是不是拿错了？”
沈昭宁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从容解释：“自古医毒同源，张太医研习毒术，既能精进解毒之法，亦是为日后应对毒患添一份保障。
况且我真正的意思，是想请您研制几种特殊药粉，比如软筋散、迷药、痒骨粉、致幻散之类，要药效烈、时效长，既能制敌又不夺其性命，且旁人难解。
若能批量制成，将来用在战场上，定能减少伤亡，事半功倍。”
谁知张太医听闻“战场”二字，脸色骤变，尤其听到要对付东陵国，想起昨日那些伤兵的惨状，更是连连摇头：“王妃恕罪，在下只会悬壶济世，断不能制毒伤人！战场交锋本当凭真刀真枪决胜，用此等手段实在下作！”
这是他头一次违逆自己。沈昭宁心头火起，冷笑一声：“我看你这医者，才是毫无仁心！你可知战场拼杀要断送多少性命？要拆散多少本就艰难的家庭？若能用最小代价换得胜利，才是真正的慈悲！你固守迂腐之见，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又配得上‘医者’二字？”
说罢，她扫了眼一旁呆立的春桃，厉声道：“春桃，把书都带走，我们走！”
春桃赶忙上前，将桌上的书摞抱回怀里，没顾张太医那瞬间失魂落魄的神情，快步跟上沈昭宁的脚步。
帐外，沈昭宁越想越气，暗自腹诽：这姓张的真是不识好歹！若不是眼下只有他能用，我何须多费唇舌？难怪会被东陵太医令赶出来，这般倔驴性子，谁受得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他！
春桃抱着书，亦步亦趋跟在气鼓鼓的主子身后，大气不敢出。
……
帐内只剩铜炉里的药汤咕嘟咕嘟冒着泡。
秋菊看着师傅僵在原地的背影，默默的把最后一根银针插回针囊，又取软布蘸了清水，将案上点点水渍拭净，这才捧一盏温茶，轻轻放在张太医面前。
“师傅，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张太医接过茶杯，指尖冰凉，沉默着坐下。
秋菊犹豫片刻，轻声道：“师傅，方才王妃的话，其实并非没有道理。您看昨日送来的伤兵，断胳膊断腿的不在少数，还有那被箭矢穿了肺腑的，明明还有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咽气……”她声音渐低，“我们要做的药粉不致命，不过是让人暂时失去战力。若真能用上，说不定能少些这样的惨状。”
张太医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神飘向远方，他喉结滚动：“可那终究是阴私手段……”
“师傅，您常说医者仁心，要救死扶伤。”秋菊蹲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可战场上的‘伤’和‘死’，不正是我们该挡一挡的吗？用非致命的药粉制服敌人，既能保住我方士兵的命，也留了对方一条活路，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慈悲？就像您给病人用麻药做缝合，总不能说麻药是下作东西吧？”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那些医书，您昨日翻到《奇经八脉考》时，眼里的光骗不了人。王妃肯把这样的好书带来，心里是敬重您医术的。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先试着研究研究？就当是为了看懂医书里的解毒方子，行不行？”
张太医看着徒弟清澈的眼睛，杯中茶水泛起涟漪。帐外传来远处操练的呼喝声，夹杂着伤兵低低的呻吟，他再次陷入沉默。
三日后的清晨，沈昭宁传令召见赵刚、薛冉。
“太子已经抵达边境，战鼓随时会被敲响。”她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霜，“二位皆是东陵旧人，今日我只问一句，若两军对垒，你们站在哪一边？”
赵刚与薛冉对视一眼，同时单膝触地。
“自入陪嫁名册那日，属下便只知有王妃，不知有东陵。”
“属下愿对天发誓，如有背叛，天打雷劈。”
沈昭宁唇角微扬，抬手示意春桃捧上一个托盘，托盘上，暗金色软甲整齐叠放，暗纹流转，薄如蝉翼。
“这是天蚕丝混乌金线织成的防护衣，可挡百步劲弩、三丈刀砍，危机时或能保命。”
她先取五件防护衣，递与薛冉、赵刚，给他们及三个副手的；
又指向余下的十余件背心：“这些是防护背心，将其配给队中精锐，行动前务必要穿上。若是不够，再和我说。”
赵刚双手捧着三身防护衣，指腹掠过防护衣，低声问：“护卫队中的铁牛形迹可疑，偷偷与高总管见了几次，可以确定他确实是在探听消息……”
“不必脏你们的手，我们曾经也是东陵人，不要落下残害族人的把柄。”沈昭宁抬眸，阳光在她瞳底映出一瞬冷焰，“你去找墨影，此事让墨影派人去办。”
她指尖轻叩案面，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大地。
薛冉和赵刚自然明白王妃的良苦用心，深深一揖便离开了。在他们离开没多久，张太医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