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仔细着点儿!这南海珍珠帘子碰掉一颗,把你们脑袋串起来也赔不起!
苏公公尖细的嗓音如一把利刃划破晨雾,惊得满园雀鸟扑棱棱飞散。
他刻意选了条远路,十二名太监手捧鎏金托盘列队而行,浩浩荡荡穿过九曲回廊。
哎哟喂——苏总管忽地在假山旁驻足,拂尘一扬直指后方小太监,这鸳鸯佩可得捧稳了!陛下亲手挑的,说淑媛娘娘戴着定比那并蒂莲还娇俏!
恰在此时,方美人转过月洞门,闻言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崴了绣鞋。
苏公公余光瞥见,故意提声道:前头可是方主子?劳您让让道——这红珊瑚树可是陛下特谕从寿安宫挪来给淑媛娘娘镇宅辟邪的,若有个闪失,老奴这颗脑袋可担待不起!
队伍末尾的小太监适时一跌,匣中那对金丝鸳鸯佩滑落至张婕妤脚边。
哎哟!张婕妤莲步轻移,绣履不经意踏在那枚玉佩上,这是何等稀罕物事,专往本宫足下钻?
娘娘们且慢!苏总管小步疾趋而来,拂尘一甩,陛下口谕:贺兰淑媛昨夜侍寝辛劳,现下还未起身,今日免了晨省。卢安已往凤藻宫传旨,老奴顺道也给各位娘娘知会一声。
周宝林以团扇半掩朱唇,眼波却斜向莲美人:姐姐可当心些,若是踩坏了——她故意拖长尾音,陛下怕是要心疼得连早朝都免了。
张婕妤檀口微张,露出惊色:昨日太皇太后寿宴,陛下离席时已近两更,竟还临幸了贺兰淑媛...
方美人手中团扇落地,绢面蝴蝶纹样沾了尘土:这个时辰了,竟还未起身...
莲美人忽地轻笑出声,指尖捻着一朵芍药:方妹妹既这般关心时辰,不若去更漏房当值?
方美人:你......
周宝林绞着帕子小声嘀咕:不过是个化外蛮夷...
蛮夷?莲美人玉指一掐,将那朵芍药拦腰折断,周妹妹莫非忘了,上月令尊还上奏请开雍夏边贸?说着将残花掷入池中,激起一圈涟 这会儿倒嫌人家是蛮夷了?
张婕妤将玉佩递还苏公公时,指尖在纹路上流连片刻:苏总管可要收妥了,这般贵重之物,若再遗失...
哎哟,老奴谢婕妤娘娘提点。苏总管双手接过,脸上堆满褶子,陛下说了,贺兰淑媛伺候得极好,今夜还要召见呢。声音压低几分,这不,特意命老奴再备些新奇玩意儿送去...
周宝林手中团扇蓦地一顿,绢面上绣的彩蝶翅膀微微颤动。
方美人冷哼一声:苏总管倒是殷勤得很。
为君分忧,是老奴的本分。苏总管躬身退下,娘娘们若无吩咐,老奴先行告退。
待那列赏赐队伍远去,几位嫔妃面上强撑的笑意顿时冰消瓦解。
张婕妤盯着绣鞋尖上那点尘痕,声若蚊呐:连承两日恩宠...这些年连皇后娘娘都未曾有这样的恩宠...
莲美人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广袖:这深宫倒是许久未这般热闹了。
方美人突然转身往自己宫室走去: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能得意几时?
周宝林:方姐姐说得极是,饶是姐姐这般花容月貌,当年也没风光几日...
方美人恼羞成怒,扬手便要掌掴:区区宝林,也配妄议我!
张婕妤及时握住方美人皓腕:妹妹息怒,何必为闲言伤了和气,终究咱们都是雍国人。话锋一转,说来,今日怎不见沈美人......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谢天歌跪坐在蚕匾前,纤指轻抚桑叶上蠕动的蚕宝宝。沙沙的啃食声在寂静室内格外清晰。
一声,阿莹背着半篓桑叶气喘吁吁闯入,额间汗珠晶莹:小姐,天禄司那些奴才真是太过分了!
她重重放下竹篓,激起一阵浮尘,好话说尽,才讨来这些桑叶,还说什么...养蚕逾制...
谢天歌头也不抬,只伸手接过桑叶:够用便好。
阿莹蹲身分拣桑叶,她偷瞄主子神色,听说贺兰淑媛昨夜承宠,陛下龙颜大悦,连太皇太后的红珊瑚都赏了去。
谢天歌指尖未停,继续铺展桑叶。蚕宝宝们立刻蠕动着涌向新鲜叶片。
还有…阿莹压低嗓音,听说今夜陛下还要招幸...
阿莹,谢天歌突然打断,举起一片虫蛀的桑叶迎向阳光,兴奋道,看这个。
细碎光斑透过孔洞,在墙上投下奇异图案。谢天歌眯起杏眼,指尖轻描那些光点轨迹。
阿莹凑近细看,突然瞪大眼睛:这...这是谢氏密文!
纪蓝苓。谢天歌轻声道,眸中寒光一闪,贤妃。
阿莹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天歌将那片桑叶慢慢揉碎,碎屑从她指缝间飘落,撒入雪白的蚕群。
“小姐,既知谢家之事可从贤妃入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阿莹蹲在谢天歌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谢天歌却忍不住先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一丝水光。
她揉了揉发酸的膝盖,昨夜罚跪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阿莹见状,立刻心疼地抱怨起来:都怪那个尖酸刻薄的沈美人!昨夜小姐已经跪到三更天了,偏遇她过来冷嘲热讽一番,害得小姐耽误了回程,没能好好休息。
谢天歌摆摆手,正要说话,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砰!砰!砰!
那声音又重又急,仿佛要把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砸碎。
谢采女可在?语气里满是问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