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正捧着章程，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刚念到“祭祖当日需着素服、禁脂粉”，忽听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华姑姑踉跄着冲进来，脸色煞白，连礼都顾不上行，颤声道：“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从晨起便昏迷不醒，听明姑姑派人来说是……像是中毒！”
满殿哗然。
刘贵妃“腾”地站起身，金步摇乱颤，嗓音陡然拔高：“皇祖母怎么了？！”她急得眼睛通红，连蒲扇掉了都未察觉。
谢天歌心头猛地一沉，刚还昏昏沉沉的眉眼，瞬间清明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皇后站起来，凤眸微凛：“宣太医了吗？禀报陛下了没有？”
华姑姑急道：“太医已经在路上了，也差人去禀告陛下了，只是……”她犹豫地瞥了一眼谢天歌，“太皇太后昨夜只用了寿康宫小厨房的素斋，今早昏迷着只勉强饮了一后参汤……”
话未说完，刘贵妃已等不及，提着裙摆就往外冲：“尽是些没用的话，本宫得亲自去看看！”
众嫔妃这才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太皇太后素来康健，怎会突然如此？”
“莫非是吃坏了东西？”
“到底是谁人如才大胆，敢在寿康宫下毒？！”
皇后抬手压下嘈杂，沉声道：“诸位姐妹随本宫一同去寿康宫探望。”
谢天歌刚要跟上，皇后却蓦地转身，冷冷扫她一眼：“谢采女位分低微，又刚犯了错，便留在此地面壁思过吧。”
谢天歌脚步一顿，胸口发闷，正欲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甲胄碰撞的声响。
几名禁军侍卫疾步闯入，铁甲森冷，惊得众嫔妃纷纷退避。侍卫长抱拳一礼，声音洪亮：“陛下有令——太皇太后昏迷，谢采女昨日与太皇太后一同用膳，嫌疑重大，即刻押往寿康宫对质！”
刘贵妃蹙眉，“昨天是我们一起……”
刘贵妃话音未落，两名侍卫早已左右擒住谢天歌的手臂，力道大得她腕骨生疼。
“嘶”谢天歌早上出门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扯裂了。
突来的变故，满殿嫔妃噤若寒蝉。
谢天歌抬眼，正对上皇后深不见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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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外，皇帝仪仗森然列阵。
曲应策负手立于高阶之上，玄色龙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眉目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
他脚边跪着太医院院正，那老太医伏在地上，官帽歪斜，身子抖如筛糠。
皇后领着众嫔妃匆匆赶到，见帝王威压凛冽，连忙屈身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谢天歌此时也被侍卫押解过来，重重按跪在青石板上
“陛下，谢采女带到！”
刘贵妃早已是急红了眼，帕子攥得死紧，未等皇帝开口便冲上前：“陛下，皇祖母如何了？！”
皇后也赶紧上前道：“姐妹们都心急如魂，陛下，太皇太后现下如何了？”
曲应策对着太医冷声道：“你来说！”
太医额上冷汗涔涔，叩首道：“回陛下、诸位娘娘，太皇太后脉象平稳并无大碍，只是……似中了一种专让人嗜睡的奇毒，久不能醒……”
“明姑姑。”曲应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太皇太后昏睡前，进食过何物？”
明姑姑攥着衣角，目光在谢天歌身上停留一瞬，又慌忙垂下。
曲应策没耐心的冷呵道：“如实说。”
明姑姑道：“昨夜……太皇太后只与陛下、贵妃娘娘，还有谢采女用了小厨房的素斋。今晨本以为老人家贪睡，谁知竟唤不醒了……”
曲应策睥睨着低处的谢天歌，淡淡道，“谢天歌，你有何话说？”
刘贵妃眼中噙着泪，猛地转头，拽着地上谢天歌的衣襟，质问道：“谢天歌！是不是你在皇祖母菜里动了手脚？！”
“放开我……”谢天歌又慌又乱，挣扎欲起，却被侍卫铁钳般的手按得动弹不得。撕裂的伤口溢出的血渍染红了肩头的衣服。
曲应策微微一顿，眼底闪过惊诧，指节紧扣翠玉扳指。“放开她，让她自己说！”
侍卫松了手，退到一边。
谢天歌不理会曲应策，只慌忙对着跪在地上的太医喊道：“你是哪位太医，医术行不行？太皇太后既然没有大碍，怎么迟迟不醒呢。中了奇毒，到底是什么毒？你倒是去诊清楚啊，跪在这里有什么用？”
太医正一脸迷茫，哆哆嗦嗦半天：“这毒实在是……”
谢天歌又急忙对着明姑姑喊道，“明姑姑，快去传阿笙，让他来……”
“谢天歌！”曲应策突然暴吼道，“太医院院正都束手无策，旁人又能有什么用！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谢天歌仰起头，琥珀色的眸子倔强又闪亮，“昨日和太皇太后用膳之人又不止我一人，陛下为何不怀疑刘贵妃，独独为难我一人。再说陛下不也一起用的膳吗？难道也有嫌疑吗？”谢天歌说罢又环顾了一圈四周，最终目光在皇后身上一滞，“没有用膳的人就一定清白吗？”
“啪！”
刘贵妃扬手一记耳光，指甲在她颊上刮出红痕。
曲应策心下一颤，竟不自觉地向前抢了几步。
“不是我！”刘贵妃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潋滟的水光，“你还敢攀咬陛下，皇祖母待你如亲孙女，你竟然害她，你安的什么心！”
谢天歌偏着头，笑出声来，脸上竟然有一丝欣慰。
谢天歌慢悠悠地转过脸，水润的眸子直视刘贵妃：“我安的什么心？连你都想不出我安的什么心，那你说说，我害太皇太后……到底有何好处？”
刘贵妃竟然被她这种气势震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所以。
曲应策一步步逼近，龙涎香混着压迫感扑面而来，他慢慢蹲下身子，深渊一般的眸子看不清情绪，“谢天歌，你还想狡辩。”
谢天歌笑得讥诮：“陛下不如直接说——你早认定是我了。”
曲应策眯着眼，对侍卫挥了挥手道，“这便让你死个明白，大搜六宫！”
侍卫齐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