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对于终年被风雷笼罩的孤峰之巅而言,与白昼并无太大区别。铅云依旧低垂,只是那惨白的雷光在黑暗中显得更加刺目,呼啸的罡风也仿佛带上了夜的凄厉。
石洞内,林澈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内敛,气息沉静如水。经过数日的调息,因淬剑而消耗的源力与神魂已恢复至巅峰,甚至更胜往昔。
他摊开手掌,那柄焕然一新的混沌风雷剑悄然浮现,尺许长的剑身流淌着暗沉的光泽,风雷纹路若隐若现,与他心意紧密相连。
“是时候了。”林澈低语。被动等待,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周霖如同暗处的毒蛇,必须将其引出,至少,要摸清他的底细和接下来的动作。而刑律峰,作为周霖师尊一脉的势力范围,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知道,墨尘长老对他“面壁三年”的判决背后,究竟是何用意?是保护,是观察,还是……禁锢?
心念既定,他长身而起。
没有惊动角落里似乎又在酣睡的酒疯子,林澈走到洞口。他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骤然收敛,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连呼吸和心跳都近乎停滞。这是他在风雷崖苦修中,结合风之“无孔不入”的渗透特性与混沌源力的内敛,自行领悟的隐匿法门。
同时,他体表那层流动的混沌气流微微扭曲光线,让他的身形在昏暗的风雷环境中变得更加模糊难辨。
下一刻,他动了。
如同一缕被风卷起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出石洞,融入外界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他没有选择下山的小径,而是直接沿着陡峭如刀削的崖壁,向下潜行!
罡风如刀,雷弧乱窜。但此刻,这些曾经需要全力对抗的险恶环境,却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的身体仿佛与风雷融为一体,风刃临近时会自然滑开,雷弧劈落时会被他体表的混沌气流悄然引导、偏转,甚至吞噬一丝补充自身。
他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毁灭的风暴中自如穿行,速度快得惊人,却又没有引起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
半个时辰后,他已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风雷崖底,脱离了那标志性的风雷区域。
回头望了一眼那如同巨兽般耸立、雷光闪烁的孤峰,林澈眼神没有丝毫波澜,转身便向着刑律峰的方向潜去。
青云宗宗规森严,各峰皆有禁制阵法。但林澈拥有万象源纹的“洞察”之能,对能量流动异常敏感。他如同最狡猾的游鱼,总能找到阵法运转的间隙或是力量薄弱之处,身形几个闪烁,便避开了外围的巡逻弟子和警戒禁制,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刑律峰。
刑律峰气氛肃杀,即便是夜晚,也时有执法弟子小队巡逻走过,眼神锐利,纪律严明。
林澈将隐匿之术发挥到极致,如同附骨之影,贴着建筑的阴影移动。他的目标很明确——周霖作为核心弟子,在刑律峰必然有其独立的洞府或者居所。
凭借强大的神魂感知和对能量波动的敏锐,他避开了几处气息强大的长老居所,最终在半山腰一处灵气较为浓郁、守卫也相对森严的院落附近停了下来。
院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霖居”二字,笔锋凌厉,带着一股阴冷之气。院外设有禁制,隐隐有雷光流转,与周霖修炼的《蚀灵阴雷诀》气息同源。
“就是这里了。”林澈隐匿在一棵古树的阴影中,目光穿透夜色,落在院落之上。
他没有贸然闯入。核心弟子居所的禁制绝非等闲,强行破解必然惊动主人。
他耐心等待着。如同最有经验的猎手,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瞬间。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渐深沉。
约莫子时前后,院落的禁制光华微微一闪,一道身影从院内走了出来。并非周霖,而是一个身着内门弟子服饰、面容精干的青年,他手中捧着一个玉盒,神色恭敬,快步向着山下走去,似乎是去执行某项任务。
就在禁制开启、那弟子走出、尚未完全闭合的刹那——
就是现在!
林澈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如同鬼魅般,几乎紧贴着那名弟子的后背,在那禁制光幕合拢的前一瞬,险之又险地遁入了院内!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甚至连一丝微风都未曾带起。那名离去的弟子对此毫无所觉。
院内布局简洁,却透着一股冷硬。奇石林立,草木稀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不适的阴雷气息。
林澈没有丝毫停留,凭借着远超同阶的神魂感知,他迅速锁定了主屋的位置。屋门紧闭,其上同样有禁制流转。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指尖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与周遭阴雷气息融为一体的混沌源力探出,如同最灵巧的探针,触碰在禁制之上。
万象源纹全力运转,“解析”之能发动!
禁制的结构、能量节点、运转规律……无数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这禁制虽然精妙,但本质上依旧是雷属性的一种变化,对于初步掌握了风雷本源、且拥有混沌源纹解析能力的林澈而言,并非无懈可击。
片刻之后,他找到了一个极其隐晦的能量间歇点。
指尖混沌源力性质微变,模拟出一丝与禁制同源的阴雷气息,轻轻点在那个间歇点上。
“嗡……”
禁制光幕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持续时间极短。
林澈身形一闪,已然潜入屋内。
屋内陈设同样简单,一张寒玉床,一个蒲团,一张书案。书案之上,摆放着几枚玉简和一些杂物。那股阴冷的蚀灵阴雷气息在此地更为浓郁。
林澈目光迅速扫过,首先落在了那几枚玉简上。他不敢动用神识直接探查(容易留下痕迹),而是凭借万象源纹的感知,去体会玉简上残留的气息和信息波动。
大部分玉简记录的都是刑律堂的公务或者寻常修炼心得,并无特殊。
然而,当他的感知触及到书案角落一枚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玉简时,心头猛地一跳!
这枚玉简上,残留着一股极其隐晦、却与他从幽谷村得到的令牌碎片同源的……阴影气息!虽然被周霖自身的阴雷气息刻意掩盖,但瞒不过林澈的混沌感知!
“果然有联系!”林澈眼神一凛。
他小心翼翼,以混沌源力包裹手掌,避免直接接触,将这枚黑色玉简拿起。玉简入手冰凉,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模糊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阴影印记。
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神识,如同发丝般探入玉简。
玉简内并无具体信息,只有一道冰冷、扭曲、充满了蛊惑意味的精神烙印:
“……玄阴现世,……寂灭将启……夺其本源,……助汝登临……雷帝遗迹……钥匙……”
信息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其中的几个关键词,却让林澈心神剧震!
玄阴!指的是妹妹林曦的玄阴灵体?!
寂灭?寂灭海眼?!
雷帝遗迹?钥匙?!
周霖,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不仅知道小曦的体质,其图谋似乎还牵扯到一处名为“雷帝遗迹”的地方,而小曦的玄阴灵体,或者是与之相关的东西,竟然是开启遗迹的“钥匙”?!
就在林澈全力解析这破碎信息,试图拼凑出更多真相的刹那——
“嗡!”
他手中的黑色玉简猛地一震,那股阴影气息骤然变得活跃、狂暴起来!一道极其隐蔽的追踪印记被触发,化作一道无形的波动,瞬间穿透屋顶,向着夜空激射而去!
同时,一股强横无比、充满了暴怒与杀意的神识,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从刑律峰深处爆发,牢牢锁定了霖居,尤其是林澈所在的这间主屋!
“不好!被发现了!”林澈脸色一变!
这玉简竟是一个陷阱!或者说,上面留有极其高明的反制手段!
他毫不犹豫,混沌源力爆发,身形如同炮弹般撞破窗户,向外疾射!
几乎在他破窗而出的同时——
“小贼!敢闯我洞府,窃我秘宝!给我留下!”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厉啸,如同九天惊雷,在刑律峰上空炸响!一道周身缠绕着深紫色阴雷、气息狂暴的身影,如同雷神降世,自峰顶某处洞府轰然冲出,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直扑霖居!
正是周霖!
其速度之快,威势之猛,远超寻常筑基巅峰!
林澈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混沌风雷剑已然握在手中,向着下山的方向亡命飞遁!
夜色之下,一场突如其来的追杀,瞬间引爆了寂静的刑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