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露水还没干，鬼哭涧入口的瘴气就被甄珠一张“破瘴符”撕开个口子。符纸落地时炸开片银光，把灰绿色的瘴气冲得像被搅了的奶茶，她拍了拍手，对着身后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安全通道已开启，各位玩家请跟上。”
玄夜刚用黑雾裹住半条腿，闻言脚一崴差点摔进泥里：“玩家？什么家？”
“就是……一起打副本的战友。”甄珠解释得含糊，怕说多了露馅，转身操控着路边的藤蔓往两边退，“快走吧，我这符时效就半小时，跟外卖超时似的，过点就得重新下单——哦不，重新画符。”
玄殇拎着捆浸了桐油的柴禾，听得眉头直皱：“外卖？是何物？”
“就是……别人家做好了送到你手上的饭。”沈眠憋着笑打圆场，往玄殇手里塞了块蕴灵玉，“别理她，她脑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词。”
星野扛着长弓跟在最后，突然指着甄珠的脚：“你的鞋沾了泥，快掉了。”
甄珠低头一看，左脚的布鞋果然快脱胶了，她索性把鞋脱了拎在手里，光脚踩在草叶上：“没事，解放双脚，亲近自然——再说这鞋还是林萱给我纳的，回头蹭脏了她又得念叨我不爱惜东西，跟我妈似的。”
玄夜在前头探路，黑雾裹着他像团会移动的墨，闻言回头瞥了眼：“你妈？是能画符还是能控灵？”
“她啊，”甄珠往藤蔓上贴了张符，让那些垂下来的“鬼手”乖乖蜷成圈，“她最擅长的是‘狮吼功’，我小时候作业没写完，她能从客厅骂到我房间，穿透力比你这黑雾强多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倒把鬼哭涧的阴森驱散了大半。玄夜的黑雾在前面开路，遇到挡路的怪石就用黑雾裹住往旁边挪，动作利落得像玩“推箱子”游戏；甄珠的控灵术越来越顺，不仅能让藤蔓让路，还能指挥路边的蒲公英往黑影聚集的地方飘，白色的绒毛沾到黑影身上，竟像撒了把痒痒粉，逼得那些东西在原地打转；玄殇和沈眠走在中间，一个稳扎稳打用灵力扫平残留的阴气，一个锐不可当用短刀劈开突然窜出的腐丝，配合得像排练过千百遍；星野则在身后垒灵砖，每走十步就砌道半尺高的短墙，砖缝里塞着浸了硫磺的布条，防着黑雾回头偷袭。
走到溶洞入口时，甄珠突然停住脚，盯着岩壁上那些嵌着骨头的凹陷直皱眉：“这场景……跟恐怖片里的道具库似的，导演也太没创意了，就不能换个花样？”
玄殇以为她害怕，伸手想扶她，却被她往旁边一躲：“别碰，我密集恐惧症犯了——你看这些小坑坑，看得我头皮发麻。”说着从符盒里掏出张黄符，往岩壁上一贴，“给它们盖个‘拆迁通知’，让这些老骨头换个地方待着。”
符纸燃起淡金色的火，那些骨头竟真的从凹陷里滚了出来，顺着岩壁往溶洞深处滚，像被人赶着搬家。玄夜看得直咋舌：“你这符还能管超度？”
“不是超度，是‘强制搬迁’。”甄珠拍了拍手上的灰，“现代社会讲究文明执法，咱们也得人性化点不是？”
进了溶洞，阴气瞬间重了十倍，星野赶紧点燃柴禾，火光里能看见地上爬着些灰白色的虫子，像没壳的蜗牛，爬过的地方留下道黑痕。
“是‘阴蚀虫’，被爬过会烂皮肤。”玄殇刚提醒完，就见甄珠掏出个小瓷瓶，往地上倒了点白色粉末，虫子沾到粉末立刻蜷成球，没多久就化成了水。
“这是啥？”星野好奇地问。
“小苏打。”甄珠得意地晃了晃瓶子，“现代居家旅行必备，去污除垢还能杀虫，比你的硫磺粉环保多了。”
沈眠忍不住笑：“你连这个都带了？”
“那可不，”甄珠往玄夜那边挪了挪，躲开地上的虫群，“我包里还有创可贴、碘伏、风油精……对了，还有包薯片，等会儿打完架咱们野餐？”
玄夜的黑雾差点没稳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民以食为天嘛。”甄珠理直气壮，突然指着前方的石室，“哎，到boss房了！”
石室中央的水潭里，黑雾正翻涌得厉害，阴主的人脸在雾里若隐若现，碑上的血字“血祭开闸，万鬼归位”在火光里泛着红光。玄殇刚想搭箭，就被甄珠拉住：“等等，让我先试试‘心理战术’。”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水潭喊：“喂！那黑雾里的大脸！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吗？还搞血祭？太落后了！现在都讲究可持续发展，你这一套早就被淘汰了！赶紧散了回家，我请你喝奶茶——加珍珠的那种！”
玄夜：“……”
沈眠：“……”
星野：“奶茶是什么？”
阴主似乎被这通莫名其妙的喊话激怒了，黑雾猛地炸开，无数黑影像箭似的射过来。玄殇迅速展开灵力屏障，沈眠趁机往灵砖里注真气，星野的柴禾扔出去，燃起片火墙，把黑影挡在外面。
“别闹了！”玄殇一边挥剑劈黑雾一边喊，“它听不懂你的话！”
“怎么会听不懂？”甄珠一边往碑上贴符一边嘟囔，“我上次跟村口的老黄牛说‘再啃庄稼就不给你吃豆饼’，它都能听懂……”话没说完，突然指着碑上的血字，“哎！这字歪歪扭扭的，跟我小学同桌写的检讨似的，一看就没文化！”
她指尖凝聚灵力，往血字上一点，那些字竟像被橡皮擦过似的淡了下去。阴主发出愤怒的咆哮，人脸猛地朝甄珠扑来，玄夜的黑雾及时裹住她往后退，玄殇的长剑带着金光劈在人脸的额头上，炸开片火星。
“它怕光！”沈眠大喊着往灵砖里输真气，环形光罩瞬间涨大，赤红色的云纹在罩上流动，像给石室拉了道“警戒线”。
甄珠趁机往光罩上扔了把小苏打，粉末遇着灵力竟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粒，沾到黑影身上就滋滋冒烟。“看！环保武器也很厉害！”她得意地拍了拍手，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薯片往沈眠手里塞，“补充点能量！这玩意儿高碳水，能快速回血！”
沈眠咬着薯片，哭笑不得地往光罩里注灵力。星野的火墙越烧越旺，玄殇的剑气不断劈向人脸，玄夜的黑雾则缠着那些漏网的黑影往火里送，甄珠的符纸一张接一张往碑上贴，嘴里还在碎碎念：“快认输吧，你们这团队配置不行，输出不够，防御拉胯，连个辅助都没有……”
阴主的人脸在众人的围攻下渐渐变得透明，碑上的血字彻底消失，水潭里的黑雾也开始消散。甄珠突然指着人脸的眼睛：“打它的‘死穴’！我看电视剧里的反派都有这设定！”
沈眠和玄殇对视一眼，同时往灵砖里注入最强灵力，光罩上的云纹突然化作道红光，像支巨箭射向人脸的左眼。阴主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彻底化作青烟，水潭里的黑影也跟着消散，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岩石，干干净净的，像被彻底消毒过。
石室里安静下来，只有柴火噼啪作响。甄珠拆开最后一包薯片，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几片：“怎么样，我的‘现代战术’管用吧？”
玄夜嚼着薯片，难得没抬杠：“那包奶茶……说话算话？”
“当然！”甄珠拍着胸脯，“等回去让林萱用蜂蜜和牛奶煮，保证比我以前喝的三分糖还甜！”
星野望着洞口透进来的晨光，突然笑了：“还是第一次觉得，打硬仗也能这么……热闹。”
沈眠咬着薯片，看着身边互相打趣的几人，突然觉得甄珠那些“超前”的话，像给紧绷的战局撒了把糖。原来并肩作战，不一定非要严肃得像临刑，也可以插科打诨，把恐惧变成笑料，把硬仗打成一场热热闹闹的“团体活动”。
溶洞外的瘴气已经散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甄珠光脚踩在草叶上，手里还拎着那只脱胶的布鞋，嘴里哼着玄殇他们听不懂的调子——那是她以前上班时听的歌，歌词里唱着“阳光总在风雨后”。
她想，或许不管是哪个时代，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再黑的夜，也能走出笑声来。
溶洞深处的黑气渐渐沉降，像被地心引力扯着往下坠，露出坑洼的地面。沈眠蹲下身，指尖拂过一块焦黑的画纸碎片，上面还残留着朱砂的痕迹——是骨夫人那幅《百鬼夜行图》的边角。她将碎片捏在手里，能感觉到微弱的阴寒气息，像冬天贴在窗玻璃上的冰花，冷得带着点刺。
“这画纸不一般。”玄殇凑过来，手腕上的创可贴被血浸出个小红点，他却像没察觉，“普通符纸遇火就成灰了，这碎片还能凝着阴气，估计混了尸油或者……更邪性的东西。”
甄珠刚把最后一片薯片塞进嘴里，闻言差点噎着：“尸油？好家伙，骨夫人玩这么大？”她掏出密封袋，把碎片小心翼翼装进去，“留着当证物，回头研究研究怎么反制。”
星野往火把里添了根松木，火光“噼啪”跳了跳，照亮岩壁上未被黑气腐蚀的壁画。画中是几个古装人影围着个石坛，坛上插着柄剑，剑穗在风里飘得像条小蛇。“你们看这个。”他指着壁画角落，“这剑穗上的结，和沈眠灵砖上的一模一样。”
沈眠抬头望去，果然见壁画里的剑穗打着个复杂的“万字结”，和自己灵砖挂绳上的结法分毫不差。她指尖摩挲着灵砖上的绳结，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的话——这结叫“锁灵扣”，能把灵力锁在器物里，非至亲之人解不开。
“墨渊的人用的器物，怎么会有咱们这边的结法？”玄夜皱眉，他踢了踢脚边一块松动的石头，石头滚开后露出个深不见底的小洞，洞里飘出股淡淡的檀香。
“檀香？”甄珠抽了抽鼻子，“这味儿……和清明祭祖时烧的香不一样，更清透些。”她蹲下身，往洞里扔了个燃烧的火折子，火光下落了足足三息才熄灭，“这么深？”
沈眠从背包里摸出根荧光棒，掰亮了往下扔。绿色的光团缓缓下坠，照亮洞壁上嵌着的青铜环，一环扣一环，像条垂直的梯子。“是通往更深处的通道。”她转头看向众人，“下去看看？”
玄殇已经解下腰间的绳索，一端系在岩壁的石笋上，另一端往自己腰上缠：“总不能半途而废。不过得留个人守在上面，万一有异动能接应。”
“我留下。”星野举了举手，“我对机关陷阱最敏感，上面有动静能第一时间预警。你们带好通讯器，有事随时喊我。”他从背包里掏出几个小巧的对讲机，分给众人，“续航八个小时，足够往返了。”
甄珠把装画纸碎片的密封袋塞进防护服内袋，又往口袋里塞了把工兵铲：“现代工具在手，挖个通道不在话下。”
玄夜则摸出个罗盘，指针正疯狂打转：“下面磁场紊乱，罗盘失灵，得靠沈眠的灵砖定位。”
沈眠握紧灵砖，砖身微微发烫：“它能感应到同类气息，跟着它走应该错不了。”
绳索固定妥当，玄殇第一个抓着绳子往下滑，荧光棒的绿光在他身下曳出条光带。紧接着是甄珠，她嘴里哼着流行歌，手脚却麻利得很，下滑的速度比玄殇还快些。玄夜紧随其后，黑色的斗篷被气流吹得猎猎作响。最后是沈眠，灵砖在掌心发烫，像有只小兽在里面撞，指引着方向。
下降了约莫三十米，脚下终于触到实地。玄殇点亮备用手电，光柱扫过四周——这是个圆形石室，墙壁上嵌着密密麻麻的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布上画着和骨夫人画纸同款的朱砂符。
“这些罐子……”甄珠走近一个，刚想揭开红布，就被玄夜拉住。
“别碰。”他指了指罐底渗出的黑汁，“和刚才玄甲将军碎片上的腐蚀液一样，有剧毒。”
沈眠的灵砖突然变得滚烫，她顺着砖身的指引转向石室中央的石台。台案上摆着个青铜鼎，鼎里插着三炷香，香灰笔直，像是刚被点燃过。鼎旁压着张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行字：“三百年一轮回，血祭开闸，万灵俯首。”
“三百年？”玄殇皱眉，“咱们之前推测墨渊被封印了千年，这时间对不上。”
“或许不是指他。”沈眠拿起黄纸，纸背还有行小字，墨迹浅淡，像是仓促间写的，“‘守闸人换代，此界灵脉将竭’……守闸人是什么？”
甄珠突然指着石台上的凹槽：“这凹槽形状，和骨夫人画筒的底座一模一样！”她比划着，“画筒放上去，正好能卡进凹槽里。”
玄夜突然踹了踹旁边一个陶罐，罐身晃了晃，里面传来“咔啦”的声响，像是骨头碰撞。“这些罐子里……装的是之前的守闸人？”
沈眠的灵砖烫得几乎握不住，她看向青铜鼎下的地面，那里刻着和壁画同款的剑穗结。“灵砖说，解开这个结，就能找到守闸人的线索。”她蹲下身，指尖顺着刻痕描摹，“这结是活的，能拆开。”
玄殇和玄夜分站两侧，手电光聚在她手上。沈眠深吸一口气，指尖灵力流转，顺着结扣的纹路慢慢拆解。随着最后一道纹路松开，石台突然震动起来，青铜鼎缓缓升起，露出底下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线装书，封面写着《守闸记》。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吾辈守闸人，世代以精血养闸，防渊底之物上岸。闸乃心闸，非石非铁，以信念为基，以魂魄为栓……”
“渊底之物？”甄珠凑过来看，“难道不是指墨渊？”
“不像。”玄殇翻到中间一页，上面画着个漩涡状的图案，“这是‘归墟闸’，传说中隔开人界与妖域的屏障。守闸人不是封印墨渊，是在守这个闸口。”
沈眠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泛黄的照片——背景是现代都市，照片上的人穿着t恤牛仔裤，笑容灿烂，胸前挂着的吊坠，正是和她灵砖同款的“锁灵扣”。照片背面写着：“1998年，第三十七代守闸人林晚，于闸口殉职。”
“林晚……”沈眠摸着照片上的人脸，突然想起奶奶的旧相册里，也有个叫这个名字的阿姨，“我奶奶说过，她最好的朋友，三十年前在抗洪救灾时失踪了。”
灵砖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像是完成了指引。玄夜望着暗格里残留的半枚玉佩，突然开口：“骨夫人的画、玄甲将军的铁甲、镜妖的镜面……都是用守闸人的遗物做的。墨渊在收集这些东西，他想……重开归墟闸。”
石室突然剧烈摇晃，陶罐纷纷坠落，黑汁溅在地上冒起白烟。玄殇抓起《守闸记》塞进背包：“星野，星野！上面情况怎么样？”对讲机里传来刺啦的杂音，星野的声音断断续续：“快……上来……墨渊的人……攻进来了！”
沈眠迅速将照片塞进怀里，灵砖重新发烫，指向来时的绳索：“走！”
玄殇率先冲向绳索，手电光扫过坠落的陶罐，里面果然滚出些白骨，骨头上还缠着和壁画同款的剑穗。“这些守闸人，死得都不安宁。”他骂了句脏话，抓着绳索开始往上爬。
甄珠一边躲避掉落的石块，一边往陶罐残骸上撒小苏打：“让你们再装阴气！现代化学武器伺候！”
玄夜殿后，黑色斗篷翻飞，将袭来的黑汁挡开：“沈眠，抓紧！”
沈眠抓着绳索，灵砖在掌心跳动，像在催促。她抬头望向上方的微光，突然想起星野留在上面的火把——不知道此刻是否还亮着。三百年的轮回，守闸人的使命，墨渊的阴谋……无数线索在脑海里交织，像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他们，才刚摸到网的边缘。
(第一百一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