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的暮色像浸了墨的绸缎,连宫灯的光晕都透着冷意。孟小凡踏上白玉阶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儒侠剑的剑柄 —— 阶旁禁军的甲叶缝里积着薄尘,却无一人抬手拂去,唯有握枪的指节泛着青白,枪尖斜指地面的角度,恰好封死了所有后退的路径。
“孟盟主这边请。” 引路太监的嗓音尖细得像淬了冰,他垂着的眼帘突然抬了半寸,目光扫过秦亦柔腰间玄阴短刃时,喉结飞快地滚了一下,随即又重重垂下,袍角扫过石阶的声响在空旷的宫道里回荡,竟像在为某种即将到来的变故打拍子。
太极殿内的鲸油烛烧得正旺,火焰却透着诡异的蓝边,映得盘龙柱上的金龙鳞爪泛着寒光。夏皇高坐龙椅,明黄龙袍的下摆垂在阶梯上,绣着的日月纹在烛火下明明灭灭。他抬手时,孟小凡注意到他拇指上的玉扳指转了半圈 —— 那是个极细微的动作,却与镇魔司卷宗里 “夏皇决断时的习惯性手势” 完全吻合。
“盟主一路劳顿,先饮杯火玉浆暖暖身。” 宫女捧着托盘上前,和田玉杯里的酒液泛着琥珀色,表面浮着一层极薄的油光。孟小凡指尖刚触到杯壁,便觉一缕极淡的灵力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条冰冷的小蛇 —— 这不是固本培元的酒,是能悄无声息锁住修士灵力的 “锁灵液”。
他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放在案上,杯底与案面接触时发出轻响,恰好压过殿外禁军换岗的脚步声:“陛下厚爱,臣不敢僭越。只是镇魔城昨夜传回消息,天魔残部在昆仑山脚异动,臣的心还悬在前线,实在无福消受这佳酿。”
夏皇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化开,玉扳指再次转动:“盟主倒是心系苍生。朕今日召你,正是为了抗魔大事 —— 侠义盟如今有五千之众,可调度却全凭盟主一己之意,若遇大战,粮草、兵甲恐难及时供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文武,声音陡然拔高,“朕有意封你为兵马大元帅,侠义盟并入镇魔司,苏姑娘掌医营,秦殿主领先锋,日后朝堂供应一应俱全,盟主以为如何?”
李崇安立刻上前一步,鎏金令牌在掌心轻叩:“盟主,此乃陛下隆恩!多少修士求而不得,您可莫要辜负!” 他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始终盯着孟小凡的手,似乎在等他失态去握酒杯。
孟小凡缓缓起身,儒侠剑的剑穗垂在身前,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他能感觉到身后苏清雪的指尖悄悄碰了碰他的袖口 —— 那是探部约定的 “警惕” 信号,她定是察觉到了殿内官员们紧绷的肩线。“陛下,臣有一问。” 他抬眼望向龙椅,目光清亮得让夏皇下意识避开,“若他日皇城告急,陛下令臣弃青州百姓而保洛阳,臣是该遵旨,还是该护着那些信任‘侠义盟’三字的凡人?”
夏皇的手指猛地攥紧龙椅扶手,玉扳指磕在木头上发出脆响:“盟主此言差矣!朕乃中州之主,岂会弃百姓于不顾?”
“臣信陛下本心,却不信皇权之下的人心。” 孟小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个角落,“侠道之所以能护民,正因它不附属于任何势力 —— 可为了一个孩童对抗元婴修士,可为了一座孤城反抗天魔大军,不必看朝堂脸色,不必听权贵号令。若并入皇朝,侠道便成了权衡利弊的工具,那才是真的辜负了苍生。”
他抬手按住胸口的儒侠印,印面泛起的金光映在案上,恰好照出酒杯里那层油光的异样:“臣愿领抗魔之责,却不敢受兵马大元帅之职。侠义盟可与皇朝并肩,却绝不做皇权的附庸。”
“大胆!” 李崇安突然暴喝,令牌重重拍在案上,“孟小凡,你敢抗旨!” 他身后的四名禁军突然上前半步,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动作整齐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孟小凡没有看李崇安,只是盯着夏皇的眼睛:“臣不敢抗旨,只是守不住本心的事,臣做不到。” 法天境中期的灵力悄然散开,殿内烛火突然晃了晃,夏皇袍角的日月纹竟被金光映得微微发亮 —— 这是无声的警告,也是实力的威慑。
夏皇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只是笑意没到眼底:“罢了,盟主有侠者风骨,朕不勉强。来人,传舞姬上殿,给盟主助助兴。” 他挥挥手时,孟小凡注意到他袖口闪过一丝极淡的黑气,与玄水阁修士惯用的隐匿手法如出一辙。
丝竹声响起,八名舞姬飘然而入。她们的轻纱上绣着水纹,裙摆转动时像极了玄水阁的分水阵图。最前面的红衣舞姬舞姿最柔,指尖的银铃每响一次,便有一缕极细的水灵力顺着地面往孟小凡脚边爬。苏清雪突然用指尖轻轻掐了掐孟小凡的手腕,唇形微动:“她们的脉搏比寻常舞姬快三倍,是修士伪装。”
秦亦柔的手早已按在玄阴短刃上,魔焰在袖中凝成细小的火苗 —— 她看见最右侧的舞姬轻纱下,露出了淬冰短刃的寒光,刃身上刻着的水纹标识,与当年袭击魔心殿的玄水阁死士所用兵器一模一样。
就在红衣舞姬旋转到孟小凡面前,银铃响得最急的瞬间,她突然发难!袖中飞出三枚淬毒短针,针尖泛着幽绿,直指孟小凡眉心 —— 这是玄水阁的 “透骨针”,见血封喉,连浩然气都要迟滞半息。同时,其余七名舞姬身形骤变,轻纱撕裂,露出藏在腰间的短刃,分三个方向扑来:两人攻苏清雪,两人缠秦亦柔,剩下三人则直扑殿后那两名 “普通弟子”—— 显然,她们早就摸清了探部精锐的身份。
“小心!” 苏清雪瞬间抽出仁心剑,淡绿金光暴涨,形成一道半圆形光罩。短针刚触到光罩,便发出 “滋滋” 的声响,化作一缕黑烟,可光罩也被震得微微晃动 —— 针上的魔气竟能腐蚀疗愈灵力。她咬牙将灵力注入剑刃,剑光一闪,划伤了左侧舞姬的手臂,伤口处的魔气被金光净化,舞姬却像感觉不到痛,反而狞笑着扑得更急。
秦亦柔的魔焰瞬间爆发,黑金色火焰在短刃上凝成鬼爪,一爪拍飞右侧舞姬的短刃,火焰顺着对方的手臂往上爬,将淬冰刃连同手臂一起烧成灰烬。“玄水阁的走狗!” 她眼中满是戾气,想起母亲当年就是被玄水阁修士出卖,才暴露了补天石碎片的踪迹。魔焰再次暴涨,将另一名舞姬的退路封死,火焰中传来骨骼灼烧的脆响。
孟小凡始终没有拔剑,只是将儒侠印掷向空中。金色光网瞬间笼罩整个大殿,光网中的符文每闪烁一次,舞姬们的动作就迟滞一分 —— 浩然气的净化力正在瓦解她们体内的水灵力。他盯着红衣舞姬的眼睛,冷冷开口:“夏皇设宴,你们却敢在此行凶,是觉得洛阳宫没人能治得了你们?”
红衣舞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突然猛地张口,一口黑血喷在地上,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 竟是服了玄水阁特制的 “化尸散”,连尸首都不愿留下。其余六名舞姬见势不妙,也纷纷效仿,黑血溅在金砖上,发出 “滋滋” 的腐蚀声,很快便消散无踪,只留下八柄淬冰短刃,像八枚冰冷的警告,躺在殿中央。
夏皇猛地拍案而起,脸上满是 “震怒”:“大胆逆贼!竟敢在朕的殿内行刺!李崇安,立刻下令彻查玄水阁,务必将其连根拔起!” 他说话时,目光却悄悄扫过孟小凡、苏清雪和秦亦柔,眼神复杂 —— 有惊讶,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李崇安立刻躬身领命,却迟迟没有转身 —— 他在等夏皇的暗示,可夏皇只是盯着地上的短刃,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与刚才太监引路时的袍角声一模一样。
孟小凡弯腰捡起一柄短刃,刃身上的水纹还泛着寒气:“多谢陛下‘解围’。只是天魔已在昆仑集结,臣需尽快赶回镇魔城,这就告辞了。” 他没有看夏皇的眼睛,也没有提酒中的锁灵液,更没有点破那缕从夏皇袖口闪过的黑气 —— 有些杀机,点破了反而更危险。
走出洛阳宫时,夜风带着寒意。秦亦柔攥紧了短刃,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那夏皇根本就是和玄水阁串通好的!他故意让死士发难,既想试探我们的实力,又想借玄水阁的手除掉我们!”
苏清雪望着宫墙上的禁军,眉头紧锁:“他刚才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评估我们的战力,又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立刻动手。看来,他还没拿定主意,是让我们去对付天魔,还是现在就除掉我们。”
孟小凡将短刃收入储物袋,指尖还残留着刃身的寒气:“他在等,等我们和玄水阁、天魔两败俱伤。洛阳宫这趟宴,表面是试探,实则是把我们推到了更危险的境地 —— 接下来,玄水阁的追杀只会更狠,天魔的动作也会更快。”
太极殿内,夏皇望着空荡荡的殿门,玉扳指转得越来越快。李崇安上前一步:“陛下,要不要派影卫追上去?他们刚才在殿内暴露了实力,现在动手胜算很大。”
夏皇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地上残留的黑血痕迹上:“不必。孟小凡的浩然气能压制玄水阁,苏清雪的仁心剑能治天魔,秦亦柔的魔焰更是罕见的双力融合 —— 让他们先去挡着,等他们都累了,补天石和侠义盟,自然都是朕的。”
烛火再次晃动,蓝边更浓了。殿外的夜风卷着沙尘,打在宫门上发出轻响,像极了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正盯着孟小凡等人离去的方向,酝酿着下一场致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