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老夫人,又落在秦氏脸上。
“我会全力帮衬沈家操办,绝不让清渊的婚事有任何疏漏。只要把渺儿的婚期往后挪一挪,手头能忙得过来,两家都不至于手忙脚乱。”
下月初九成亲,让苏晚渺推迟出嫁。
这两件事,全是魏凌萱提的。
是她昨夜跪在魏夫人房中,哭得声嘶力竭,几乎磕破了额头,才终于逼得母亲答应亲自登门来说这番话。
从前的魏凌萱,再委屈也不会硬顶。
当年退婚,她只是默默跪在地下,求不动便一个人躲进偏房。
夜里躲在被子里掉眼泪,最终生生哭出一场大病。
人却还是温顺听话,从未说过一句重话。
可现在,她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魏夫人心里再不痛快,嘴上也半点没露。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凌萱进门后,正好能帮着操持渺儿的婚事。渺儿是要进皇家的,排场不能马虎,规矩不能少,越周全越好。她一个女孩儿孤身入宫,多一分体面,日后便少一分委屈。”
她拿命格八字压人,沈老夫人和秦氏都懂。
这话,不好推。
八字是天命,婚期是吉时,谁敢说不合?
谁又能公然违逆命理?
更何况,魏家说得有理有据,嫁妆现成,人力也愿意分担,连理由都替你找好了。
若再拒绝,反倒显得沈家小气、不识好歹。
可苏晚渺这边……毕竟不是小事。
秦氏刚要开口。
沈老夫人却已经点了头。
这决定,其实是顺着沈清渊的心思来的。
他这些日子神思不宁,对苏晚渺日渐冷淡,反倒是对魏凌萱流露出几分愧疚与在意。
沈老夫人看得清楚,心里也明白。
以魏家那两个的脾气,平日里高傲惯了。
除非是魏凌萱豁出去了,用命去争。
不然绝不会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亲自登门求娶。
他们心疼女儿,只能认了。
若再强硬推拒,只会让魏家心生嫌隙。
如果魏凌萱真能为沈清渊做到这一步,早点进门,未必是坏事。
只要她一直这么听话,懂事明理,处处以沈清渊为先,像从前的苏晚渺一样顺着沈清渊。
说不定哪天,沈清渊就能真正看清,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再说了,如今沈家的家底已经被沈清渊的病拖得几乎空了。
这些年为了给他寻医问药,四处奔波,花费巨大。
府中库房日渐空虚,连往年留下的古董字画都被悄悄变卖了不少。
仆人们私下议论时都摇头叹息。
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魏家却主动提出要提前办婚事。
魏家愿意这时候结亲。
不仅是保全了沈家的体面,更是在实质上缓解了沈府的经济压力。
毕竟,魏家陪嫁丰厚。
婚事一旦办成,沈家便能靠着这笔聘礼和嫁妆喘上一口气。
当年是魏家先悔婚,那会儿沈清渊病情突然加重,昏迷不醒。
魏家担心将来耽误女儿前程,便以“命格不合”为由退了亲。
那时沈家颜面尽失,满京城都在议论沈家失势。
若按正常流程,沈老夫人甚至都觉得,能让魏凌萱下嫁沈清渊,已经是抬举了魏家小姐。
毕竟如今沈家早已不如从前风光。
而魏家却是蒸蒸日上。
可偏偏魏家不仅没嫌弃,反而主动提速办婚事。
事情既然定下,魏夫人便不再多留,只向沈老夫人道了谢,又叮嘱了几句婚礼筹备的事,便带着随从先行回府去了。
临走前还特地嘱咐丫鬟把带来的礼单交给了沈家管事。
里面列得清清楚楚,从绸缎布匹到金银首饰,样样齐备。
魏凌萱却没有跟着母亲一起走。
她站在花厅外的回廊下,轻抚着栏杆上的雕花,淡淡笑道:“我同阿渊早约好了今日游湖,既然都来了,何必急着回去?”
送走魏夫人后,沈老夫人正要唤下人去前院找沈清渊。
她刚开口唤了声“来人”。
还未说完,魏凌萱便轻声拦住了她。
“老夫人别忙了。”
她微微笑着。
“这会儿太阳还高得很,渺儿身子不舒服,我先去瞧瞧她,等会儿再去寻阿渊也不迟,不会耽误什么。”
这句话传进后堂的耳中时,苏晚渺正靠在软榻上翻着一本旧诗集。
她原本是装病,借口风寒未愈,躲在后堂避着魏凌萱,就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她照面。
因为她早已暗中计划好。
等魏家母女一走,便借口探望沈清渊,实则悄悄出府,去见萧侭。
若是被魏凌萱撞见自己根本没有生病,反而神清气爽地出门。
岂不是立刻露馅?
她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站起身来,缓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魏姐姐,方才我其实也在祖母这儿,只是听见谈婚事,我一个晚辈在场不太合适,才躲到后头去了。”
“你别误会,我真不是故意避着你。”
魏凌萱看见苏晚渺从后堂走出来,眉梢微挑。
她很快便恢复了温婉的神色。
“原来如此,渺儿你一向守礼懂事,这点我早就知道。”
她上前两步,伸手轻轻扶了扶苏晚渺的胳膊。
“可如今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以后不必如此拘谨,该说的就说,该笑的就笑,别总把自己关在角落里。”
她顿了顿,目光在苏晚渺脸上细细打量了一番,又问:“看你脸色红润,气色不错,身子可好些了?有没有按时喝药?昨儿我听说你发热了,还让丫鬟送了些安神的药材过来,不知道你用上了没。”
苏晚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原本悬着的石头稍稍落下了一些。
她仔细回忆着三年前魏凌萱的样子。
那时她也是这般温柔端庄,言语有度。
如今看来,似乎一点都没变。
“就是着了点风寒,不算什么大碍。”
她轻声答道。
“昨儿喝了一剂药,睡了一觉,出了身汗,今早醒来就轻松多了。魏姐姐费心了,那些药材我已经让丫鬟煎了,味道虽苦,但确实安神。”
“那就好。”
魏凌萱轻轻点了点头。
“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怕好转了也不能大意。别一觉得舒服了就开始跑动折腾,万一反复,反倒更伤身子。”
苏晚渺低头应是,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丝疑惑。
若她真是昨夜窗外那个听见一切的人,怎会如此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