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财发出一声夸张的哀嚎,把手里的烂牌狠狠拍在桌上,震得几张扑克都跳了起来。“谁洗的牌啊!这破手气!”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几乎被白色纸条淹没的拉姆,艰难地抬起脑袋。随着他开口,粘在嘴唇上方的小白条像风中芦苇般飘荡起来,声音闷闷的:“我输了,我洗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委屈。脸庞早已不见一丝皮肤本色,纸条从额头贴到下巴,甚至脖子上、胳膊上都星星点点,整个人活像个刚出土的木乃伊。
金发财张了张嘴,看着拉姆那副惨兮兮又努力想看清牌的模样,一肚子抱怨瞬间噎了回去。
这孩子,可怜见的……
他烦躁地挥挥手,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再数落他真显得自己太没人性了。“算了算了!”他转而冲着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翻阅资料的夏清元,提高嗓门喊道:“喂,夏医生!下一把我来洗!你玩儿不?”
夏清元闻言,头也没抬,只是轻轻摇了摇。
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动作利落地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被他们几个“牌友”硬拉在这儿耗了一个多小时,够他再仔细分析完一个重要的血液样本了。
时间,在这种末世里,比黄金还要珍贵。
就在他迈步走向门口时——
嘭!!——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撕裂了室内的平静!
门板像是被炮弹击中,带着破碎的木屑和扭曲的金属铰链,狠狠向内拍开,重重砸在墙上又弹回!
一道身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绝望的气息,如同失控的火车头般撞了进来!
是藏山茶!
他脸色煞白,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紧缩着,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惊愕的众人脸上仓惶扫过,最终死死锁定了离门口最近的夏清元。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缓冲!
藏山茶像一根被骤然折断的旗杆,“噗通”一声!
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那沉闷的撞击声让在场每个人的心脏都跟着一颤。
他根本不顾膝盖传来的剧痛,身体猛地前倾,额头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就要向地面磕去!那架势,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砸进地板里!
“夏医生!夏博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队长!求求你了!!!”
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血沫和撕裂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滚烫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混着脸上的灰尘和汗水泥泞地滚落。
就在他额头即将触地之际,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抓住了他的肩膀,止住了他下磕的动作。
夏清元声音依旧冷静,“怎么回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藏山茶肩膀的肌肉在疯狂颤抖,传递着濒临崩溃的恐慌。
藏山茶被夏清元抓住,动作顿住,他胡乱地用沾满泥土和血污的袖子抹了一把脸,却把泪痕和污渍抹得更开,狼狈不堪。
“队长!队长快不行了!”,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他被丧尸咬了!!”
“什么?!”王强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力道之大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怎么回事?说清楚!”
藏山茶被强压下崩溃的情绪,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声音却破碎不堪:“我们…我们去清理超市的丧尸…冰…冰柜里卡着一个丧尸的头!只剩个头了!队长…队长以为它死透了,就去推冰柜想清路…谁知道…谁知道就剩个头它也能动!那鬼东西一扭头,牙齿就在队长手臂上蹭了一下!
真的…就一个很小的口子,皮都没怎么破!但是……”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他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不顾夏清元还抓着他肩膀的手,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束缚,脑袋再次狠狠砸向地面!
咚!
沉闷的撞击声清晰可闻。
“求求你!求求你!去看看吧!队长还没有变异!我求求你去看看吧!!你能救白小北,一定能救队长!”
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地耸动,绝望的哀求如同泣血的哀鸣,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太佑谦操纵轮椅上前一步,“藏山茶,你有时间在这里跪着求他,不如赶紧趁着最后这点时间,回去多看看你的队长。”
金发财也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地上那团绝望的身影,语气难得地带上了沉重的同情:“是啊,兄弟,北哥那次情况……真的不一样。你……你节哀顺变吧。”
房间里只剩下藏山茶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属于成年男人却无比青涩绝望的沉重呜咽。
那哭声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沉默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悲伤和对死亡冰冷的无力感。
藏山茶的额头死死抵着地面,仿佛要将自己钉在那里,用这种自毁的方式换取一丝渺茫的希望。
“藏山茶……”
一个温和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是白小北。
藏山茶的身体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他像是生锈的机器般,极其缓慢地、直愣愣地抬起了头,光洁的额头上,刚才撞击的地方已经一片触目惊心的紫红,正中央甚至破开了一道口子,两行细细的、鲜红的血线蜿蜒而下,划过他茫然失焦的眼睛,滴落在他脏污的作战服前襟上。
那伤口和满脸的狼藉,无声地诉说着他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承载了多深的绝望。
“我的情况和左队长不一样,” 白小北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温和,但他的目光却异常坚定地看向夏清元,“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心,“看来,我们的实验……要提前了。”
“你……” 夏清元几乎是脱口而出想要阻止。
他太清楚了,白小北的身体远未恢复到能承受那种强度的实验!
风险太大了!
磕当他迎上白小北那双眼睛时——那双眼睛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所有劝阻的话语瞬间堵在了喉咙里。
这个看似软弱的青年,骨子里的勇气远超他们的想象。
夏清元压下翻涌的担忧和复杂情绪,迅速做出了决断:“我知道了。”
他转向地上呆滞的藏山茶,带着医生的权威和紧迫感:“藏山茶,立刻去把左队长带到三楼的实验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