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北是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嘈杂惊醒的。
那声音并非来自现实世界,而是像无数破碎的意念直接灌入脑海:低沉的絮语、绝望的怒吼、深入骨髓的恐惧……最终,都汇聚成一片隐隐约约、挥之不去的哭泣声。
那哭声浸透了极致的绝望,仿佛生命被硬生生剥离,灵魂被碾碎在黑暗的角落,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与自我。
它们如同无数只灰白色的、冰冷粘腻的手,从意识的深渊伸出,拼命想将他拖拽下去。
白小北猛地吸了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奋力挣扎着,终于挣脱了那无形的桎梏,倏地睁开了眼睛,视线茫然地聚焦在头顶那片单调虚白的天花板上。
意识逐渐回笼,耳边的幻听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规律而清晰的“滴滴答答”声,像是快速敲击键盘发出的脆响。
他有些吃力地偏过头,循着声音望去。
昏暗的角落不知何时被布置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型会议室。
一张看起来颇为舒适的长沙发靠墙摆放,旁边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几张椅子随意地散落在周围,桌面上隐约可见一些散落的纸张和电子设备。
键盘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的目光刚扫过沙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就似有所感,抬起了头。
深邃锐利的视线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落在他脸上。是余扬。他动作利落地站起身,迈开长腿朝他走了过来。
“醒了?”余扬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却也奇异地带来安心。
白小北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喉咙虽然还有些干涩,但比起之前那种火辣辣的灼痛已经好了太多。
“我睡了多久?”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30个小时。”余扬言简意赅地回答,转身走到旁边的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
他动作自然地回到床边,一只手臂有力地穿过白小北的后颈和膝弯,将他小心地扶坐起来,另一只手将水杯稳稳地递到他唇边。
“谢谢……”
白小北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水流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
他暗自想着,夏清元果然厉害,一切都如他所料,自己的睡眠时间在缩短,身体除了注射丧尸病毒时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外,似乎……暂时还没有出现其他难以承受的副作用。
一想起夏清元那双冰冷理智、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以及他手中那些闪着寒光的手术器械,白小北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清元说……什么时候还要抗体吗?”他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每一次抽取抗体,都像是从他身体里硬生生剥离一部分。
余扬看着他瞬间紧绷起来的小脸,眼神微动:“没有。”
“呼……”
白小北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肩膀也跟着垮塌了一瞬。那就好,至少不是明天。他悄悄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杯子里的水都甜了几分。
注意到余扬刚刚似乎在工作,白小北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没事了。”
“已经差不多了。”余扬伸手拿走他喝空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说完,不等白小北再说什么,高大的身影已经转身,步履沉稳地走了出去。坐在桌子边的郑一闻也和上了电脑,跟着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余扬便回来了,手里拿着几块压缩饼干似的面包和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白粥。
“夏清元说你可以进食了,总是吊营养液对身体也不好。”
他将食物放在床头柜上,又顺手调整了一下白小北身后的枕头,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白小北接过了那碗温热的粥,小口小口地吃着。
粥很清淡,带着米的微甜,暖流顺着食道滑下,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寒意和虚弱感。
他一边吃,一边无意识地望向窗外。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浓墨般的夜色吞噬了大部分景物。然而,在枯枝败叶交错的缝隙间,却有一块地方透出与周围截然不同的、稍显明亮的光晕,隐隐还能听到模糊的、被距离拉长的声浪传来。
“那里……是在干什么?”
白小北咽下口中的粥,好奇地指向那片光亮。
余扬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太佑谦的演唱会。”
他原本打算等白小北吃完,再慢慢告诉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特别是关于蜀中那边的动作和抗体实验的结果,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现在看来,或许等看完演唱会回来再说更合适,至少能让他先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演唱会?!”白小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落入凡尘的星星,连苍白的脸颊都似乎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光彩,声音里充满了期待,“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余扬应道,没有丝毫犹豫。他弯下腰,手臂再次穿过白小北的膝弯和后背,准备将他抱起来。
“等等!”白小北却下意识地伸手推拒了一下余扬结实的小臂,带着点不甘心的倔强,“可我觉得……我能下地走了。”
他不想总是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被抱来抱去,那让他感觉自己像个无用的累赘。
“你不能。”余扬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手臂稳稳地发力,轻松地将他从病床上抱起,安置在旁边的轮椅上。轮椅的靠背和坐垫都垫着厚厚的软垫,显然是特意准备的。“我带你过去。”
他调整了一下轮椅的位置,确保白小北坐得舒服。
白小北刚被放稳,又立刻伸手抓住了余扬领口的衣服,带着点急切:“等等!我要换身衣服!”
总不能穿着病号服去看演唱会吧。
金发财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这些天他和孟渝淞几乎成了白小北的专属保镖,二十四小时轮班守在门口。“哎呀!差点忘了!有钱哥之前来过一趟,特意交代说,要是北哥醒了,就把这个袋子给他!”
说着,他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