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北躲到一口巨大的、半人高的染料石缸后面。
他心跳如擂鼓,对自己的战斗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别说帮忙,能不成为孟渝淞的拖累就是万幸!
他蜷缩着身体,透过缸体的缝隙紧张地窥视着外面。
孟渝淞已然陷入重围!
他如同闯入狼群的猛虎,身影快得几乎拉出残影。
对方似乎投鼠忌器,怕伤到可能躲在暗处的白小北,开枪变得犹豫。这反而给了孟渝淞绝佳的机会!他毫无顾忌,出手即是杀招!
一个手持砍刀冲在最前面的壮汉被他侧身闪过刀锋,随即一记凶猛的肘击狠狠砸在对方喉结上,壮汉双眼暴凸,捂着脖子跪倒在地;另一个手持钢管的偷袭者被他精准地抓住手腕,一个过肩摔狠狠掼在地上,随即一脚踏碎了对方持械的手腕!能抓到的,他会用枪托猛砸其关节或太阳穴,厉声逼问;无法瞬间制服的,他手中的枪便成了最冷酷的死神镰刀,枪口火光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致命,每一次闪避、格挡、反击都带着千锤百炼的杀戮艺术感,硬生生在狭窄的空间里构筑起一道血肉防线!
但敌人比预想的更多、更狡猾!
白小北惊恐地发现,混乱奔逃的人群中,竟然还有几个身影一边佯装逃跑,一边阴冷地窥视着这边的战况,并悄然向孟渝淞身后包抄!
他们显然早已潜伏多时!
白小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为孟渝淞捏了一把冷汗。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身后袭来!
一只粗糙、带着浓重机油味的大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铁箍般的手臂勒住了他的腰腹!
“唔——!” 白小北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双脚离地,被一个穿着同样工装、却散发着彪悍气息的男人像扛麻袋一样粗暴地扛上了肩头!
“放开我!放开……渝淞!发财!救命啊!”
白小北奋力挣扎,双腿乱蹬,双手拼命地去扳那勒得他几乎窒息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缩。
但那男人臂力惊人,对他的捶打恍若未觉,扛着他转身就朝着与孟渝淞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视野颠倒晃动,白小北在剧烈的颠簸中勉强抬起头。只见远处,
孟渝淞正被至少四个凶徒死死缠住,刀光剑影,子弹横飞!他只来得及向白小北被掳走的方向投来一瞥,随即就被迫闪身躲避一颗擦着头皮飞过的子弹,根本分身乏术!
而金发财和太佑谦的身影,早已被混乱的人潮和层层叠叠的染布、设备所淹没,不知所踪!
他只能靠自己!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劈开白小北混乱的脑海,带来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视线在颠倒晃动中扫过,突然,余光瞥见旁边一张堆满工具的工作台!
上面凌乱地摆放着扳手、钳子,其中一把尖锐的梅花螺丝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白小北不再犹豫,伸长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够到了那把螺丝刀!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给了他一丝奇异的力量。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握着螺丝刀的手臂高高挥起!
尖锐的刀尖对准了身下男人因奔跑而绷紧、汗湿的背部!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刺破衣物的瞬间,白小北的手臂僵住了!
一个巨大的障碍横亘在面前——他从未学过格斗,更不懂人体要害!这一刀扎下去,会刺穿什么?会要了这人的命吗?
他会……杀人吗?!
——砰!
又一声近在咫尺的枪响!不知是警告还是流弹,尖锐的爆鸣如同最后的催命符!
“啊——!!!”
恐惧、愤怒、求生的本能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白小北发双眼猛地紧闭,仅凭着身体求生的原始冲动,将全身的重量和力量都压在了紧握螺丝刀的手臂上,狠狠地、决绝地向下扎去!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身下的男人口中爆发出来!
尖锐的螺丝刀深深没入了他肩胛骨下方的肌肉,巨大的痛苦让他瞬间脱力,脚下猛地一软,向前扑倒!扛在肩上的白小北也随之被巨大的惯性狠狠贯摔在地!
白小北背部着地,尾椎骨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胸口更是被摔得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火烧火燎。
“咳咳咳!!!”
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在地上拼命翻滚,手脚并用地从那个还在痛苦抽搐的男人身下挣扎出来。
他颤抖着用手撑地,试图爬起来。
掌心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滑腻、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触感!
白小北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殷红粘稠的鲜血正如同小溪般从男人身下汩汩涌出,迅速在地面晕染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那把螺丝刀,还直挺挺地、残忍地扎在男人的背上,只剩下黑色的塑料手柄露在外面。
男人并未立刻死去。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小北,眼神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不甘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白小北往后退了一步,手边摸到地上的杂物,不留余力的将杂物丢向他。
沾满鲜血和尘土的手颤抖着,徒劳地向白小北的方向伸着,嘴唇翕动,发出微弱而断续的呓语:“晓萍……晓萍……等着我……马上……就能……救你了……等着……我……”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
最终,随着他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脑袋也重重地磕在冰冷染血的地面上,再无声息。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上方染布架子的阴影,残留着未尽的执念。
他……杀人了?
白小北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轰鸣和血液冲刷耳膜的嘶嘶声。
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粘稠、温热,那股铁锈味仿佛钻进了他的骨头缝里。
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