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崩吞噬他们的最后一刻,余扬几乎已经攀上了那块高台的边缘,但狂暴的雪浪冲击力远超想象,最终还是将他们卷了下去。
万幸的是,他死死抓住了一截嵌入岩壁的坚韧树根,才没有被冲下更深更危险的山谷,但巨大的冲击力和缺氧依然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他将白小北平放在雪地上,自己坐在旁边,剧烈地喘息着,白色的哈气迅速消散在严寒中。
他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空旷得令人心悸,耳机早已在翻滚中丢失,通讯彻底中断。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人类或生物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他低头看向白小北。白小北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上结了一层细密的冰霜。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即使在昏迷中,也难受地蹙紧了眉头,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腿上的伤口虽然被严寒暂时冻住,不再流血,但那翻卷的皮肉和凝固的暗红色血冰,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余扬的眼神依旧冰冷,但某种超越程序性以外的指令在驱动着他。
他沉默地将白小北重新背到背上,用撕开的布条固定好,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在齐腰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寻找着可以躲避风雪的庇护所。
长白山的严寒是无情的。
风力持续增强,卷起的雪沫如同沙尘暴,能见度急剧下降。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积雪下面是凹凸不平的地形和隐藏的裂缝,危险重重。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体温逐渐流失,行动越来越迟缓之时,余扬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岩壁下,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几乎被积雪堵住,只留下一个狭窄的缝隙。
他费力地清理开洞口的积雪,背着白小北弯腰钻了进去。山洞不大,但足以遮挡风雪,里面异常寒冷,却比外面那足以冻毙生命的低温要好上许多。
他将白小北小心地放在洞内最深处相对干燥的地面上,检查了一下他的生命体征。
呼吸依旧急促,额头触手滚烫,显然是在失血、惊吓和严寒的交替作用下发起了高烧。
余扬沉默地站起身,再次走出山洞。
他需要生火,否则两人都会冻死在这里。他在洞口附近寻找着可燃物,但暴风雪过后,所有的树枝和枯草都已被厚厚的冰雪覆盖,潮湿不堪。
他没有停顿,开始向更远的地方搜寻,超人的感官帮助他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分辨着可能的燃料。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
不知过了多久,白小北在一片温暖和干渴中艰难地苏醒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簇跳动的橘红色火焰,驱散了洞中的黑暗和部分寒意。他正躺在一堆铺在地上的干燥苔藓和枯叶上,身上盖着余扬那件黑色的战术外套。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腿上的伤口,一阵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同时也彻底清醒过来。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个坐在火堆旁、正默默添加树枝的高大背影。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喜悦瞬间涌上心头,但紧接着,之前那冰冷无情、枪击队友的画面也同时浮现,让他的喜悦瞬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和恐惧。
余扬似乎察觉到了白小北的动静,转过头来。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眼睛在跃动的火焰下,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冷。
白小北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缩紧了身体,往后挪了挪,直到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他紧张地看着余扬,脸上因为高烧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里充满了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余扬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的物件,随后又转回头,继续沉默地照看火堆,仿佛白小北的醒来与否与他毫无关系。
洞内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呼啸的风声。
这种死寂的沉默比任何威胁都让人难受。
白小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鼓起勇气,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试探:“余扬…你…你还认得我吗?我是白小北啊…”
没有回应。余扬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白小北的心沉了下去,但他不甘心,继续说着,仿佛这些话能唤醒什么:“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森林里,你当时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礼物……后来,我们一起逃命,穿过大理,差点被堵死在里面,还有…还有……”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那些共同经历的生死的回忆此刻变得如此珍贵,又如此刺痛。
“…你说,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那些并肩作战的片段,说着那些微不足道的日常,说着那些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和玩笑……
他试图用这些温暖的记忆去融化那双冰冷眼睛外面的坚冰。
然而,余扬自始至终都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沉默地坐在那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没有任何反应。
白小北终于说不下去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眶发热。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在对着一块石头倾吐心声。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疲惫地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里,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掉眼泪,身体因为寒冷和情绪而微微颤抖。
就在他昏昏欲睡,意识再次开始模糊的时候,那个一直沉默的身影突然动了。
余扬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白小北吓得一哆嗦,猛地抬头,紧张地看着他。
余扬伸出手,却不是安慰,而是直接抓住了他受伤那条腿的脚踝。
“你干什么?!”
白小北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就要挣扎,但因为受伤和高烧,他的挣扎软弱无力,更像是一只虚弱的小兽在呜咽。
余扬依旧一言不发,另一只手开始粗暴地去解他裤子的腰带和扣子,动作机械而毫无情感,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需要维修的工具。冰冷的指尖偶尔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