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山洞里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凝滞。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从白小北的肚子里传来。他顿时尴尬得红了脸，这才想起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余扬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但很快又被担忧取代。“饿了？”
他站起身，“我出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别！”白小北立刻抓住他的衣角，“外面太危险了，而且这冰天雪地的，哪里找得到吃的？我…我还能忍忍。”
他可不想刚找回余扬，他又出去遇到危险。
余扬看着他被火光照耀的、依旧带着病态潮红却写满担忧的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重新坐下，将他连人带外套一起搂进怀里，用体温包裹住他。
“好，我不去。”他低声道，“再忍一忍，等天亮，我们想办法去气象站和周盛他们会合。”
两人依偎在火堆旁，跳动的火焰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石壁上，交织在一起。
“余扬，”白小北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忍不住开始诉说，“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好多事，北城扩建了外围防御，来了很多新人，但也有很多老人死在了一次尸潮里，周盛脸上的伤疤一直没有好，我觉得不影响他的帅气，但是有钱偷偷哭了好几次，他还因未以为你回不来了而哭呢，还有郑一闻，他破解了清扫者的一部分通讯密码，但我们还是总是慢一步，好像总有内鬼……”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琐碎的、沉重的日常，仿佛要将余扬错过的时光一点点补回来。
余扬安静地听着，偶尔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表示他在听，环抱着他的手臂却始终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紧。
“你呢？”白小北抬起头，看着他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茬，心疼地问，“他们…是不是让你受了很多苦？”
余扬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不想记得了。”
那些被捆绑在实验台上注射各种药剂的痛苦，那些被强制洗脑、意识被撕扯碾压的绝望，那些试图反抗却一次次被更强力量镇压的无力……那些记忆太过黑暗，他不想让它们污染此刻的温暖。
但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说了一点：“他们给我看了你的照片。”
白小北一愣：“我的照片？”
“嗯。”余扬的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发顶，“很多…他们想用你来刺激我，或者控制我。我不太明白，但我看到你照片的时候”，他顿了顿，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语，“…很难受。心里像烧着一团火，想毁掉一切，然后，我就被镇压了，再醒来，很多事情就变得模糊了。”
白小北的心揪紧了。他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愤怒和心疼让他忍不住抱紧了余扬的腰。
“都过去了…”他喃喃道，“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余扬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他，将脸埋进他带着雪水清香的发丝里，深深地呼吸着，仿佛这是能让他保持清醒的唯一良药。
夜色渐深，洞外的风声似乎也小了一些。柴火噼啪作响，温暖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白小北因为高烧和疲惫，又开始昏昏欲睡。但他强撑着，不敢睡，生怕一觉醒来，身边的余扬又变成了那个冰冷的“影刃”。
“睡吧。”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声道，“我守着。我保证，你醒来看到的，还是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白小北仰起头，看着他被火光柔化的侧脸，轻声问：“那…你给我唱首歌吧？”
余扬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唱歌？
这对现在的他来说，似乎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困难。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旋律。
看着他窘迫又努力回想的样子，白小北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眼泪却又同时滑落。“算了算了，”他把脸重新埋进他怀里，“不唱也行，你就这样抱着我，别松手。”
“嗯。”余扬松了一口气，郑重地承诺，“不松手。”
最终，白小北还是在极度的疲惫和安心感中沉沉睡去。这一次，他的眉头是舒展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心的弧度。
余扬几乎一夜未眠。他保持着高度警惕，一边注意着洞外的动静，一边更警惕地内省着，感受着自己意识和身体的每一丝变化。每一次脑海里闪过冰冷的数据流或指令碎片，都会让他心惊肉跳，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熟睡的人，直到确认自己还能控制身体，还能感受到那份失而复得的柔软和温暖，才能稍微安心。
他拿起旁边那块“立功”的石头，在手里反复摩挲着。额角被砸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这疼痛却让他感到一丝清醒和庆幸。
天亮之后，该如何？去找周圣他们，但如果中途自己再次失控怎么办？
这块石头，真的能再次唤醒他吗？
如果…如果下次失控更严重，连石头都没用了呢？
一个个沉重的问题压在他的心头。但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他眼中逐渐染上一抹决绝。
无论如何，他必须把他安全地送回去。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他自己。
第二天清晨，风雪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寒冷。
白小北的高烧退了一些，但腿伤依旧疼痛，行动不便。余扬仔细检查了洞口外的情况，决定立刻出发，前往周盛他们可能前往的废弃气象站。留在山里只能是等死。
他将白小北背在身上，用布条仔细固定好，再次踏入了茫茫雪原。
阳光偶尔从云层缝隙中洒下，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余扬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尽量避开深雪区域和可能的裂缝。
白小北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感受着他稳健的心跳和体温，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在进行一场生死逃亡，只是一次普通的踏雪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