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内,余扬将自己变成了一台彻底失控的破坏机器。他疯狂地用自己的肩膀、额头、身体每一个部位去撞击墙壁,发出更大的、令人心悸的噪音,同时将模拟出的混乱脑波信号强度瞬间催谷至峰值,监测仪器立刻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
他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剧烈痛苦和某种偏执碎片的嘶吼:“火…光…不——!目标…保护…干扰…源…强…我的!!!”
他的话语支离破碎,逻辑混乱,却精准地“无意间”泄露了几个关键信息:对“火”与“强光”表现出极端应激反应,对“目标”也就是白小北展现出强烈的保护性偏执,并将这一切归咎于“极强干扰源”的影响。
克洛伊的军靴撞击地面的声音迅速靠近隔离囚室的观察窗。她透过高强度玻璃看到里面的“影刃”双目赤红,额角青虬暴起,正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冲撞束缚,镣铐在他手腕脚踝上勒出深可见骨的淤痕和血口。
“长官!”一名技术官拿着便携式监测仪跑来,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让他脸色发白。
“他的精神场处于崩溃边缘,稳定性低于百分之十!强行物理压制极大概率触发不可逆的神经损毁或…或预设的自毁程序!而且监测显示,他对‘高温’及‘明火’有超乎寻常的生理排斥反应,这极可能是之前遭受的干扰手段留下的后遗症!”
仿佛命运之神也在暗中推动,基地外恰在此时炸响一声滚雷。
——轰隆隆!
紧接着,狂风陡然升级,如同鬼魅般呼啸着抽打防御墙体,发出令人不安的尖啸。
一名士兵从外部哨位冲进来,大声报告:“长官!天气突变!东南方向发现急速发展的强对流风暴云团,风速已超过安全阈值,这种气象条件下执行大规模焚烧,火势极难控制,存在极高的蔓延风险,很可能危及我方撤离路线甚至引发燃料库连锁爆炸!”
克洛伊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天气的骤然恶化、“影刃”突如其来的、与火相关的致命性狂躁、强行镇压可能导致珍贵资产损毁的风险、以及博士那“不容有失”的死命令…所有因素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结论。
现在执行焚烧,愚蠢且危险!
就在她权衡利弊、犹豫抉择的两三秒内,基地外围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尖锐的最高级别警报声撕裂空气,紧接着,爆炸的轰鸣、密集得如同爆豆般的武器交火声、以及某种重型车辆引擎的疯狂咆哮声,从西南方向如同海啸般汹涌扑来。
“敌袭!西南方向,大量不明武装人员!战术疯狂!他们突破了外围警戒线!正在冲击主防御墙!”
通讯频道内,哨兵声嘶力竭的呼喊被爆炸声掩盖。
克洛伊猛地扑到指挥终端前,调出外部监控画面,脸色更加阴沉:“哪里来的敌人?身份识别!”
“无法识别,装备混杂,但战斗意志极其顽强!打法完全是同归于尽!他们一直在喊……喊着要找‘影刃’复仇!说他昨夜屠光了他们的基地,他们是拼死逃出来的残部!现在是来血债血偿的!”
画面切回血腥的实时战场。
由北城基地和蜀中联盟最忠诚勇敢的战士们组成的敢死队,穿着精心做旧、甚至故意沾染血污的各式杂牌装备,如同扑火的飞蛾,向着北区防御墙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他们的武器或许落后,但他们眼中燃烧的仇恨与决绝,他们那完全放弃防御、以命换命的打法,却在一瞬间就撕开了清扫者外围的松散防线。
“为了黑石基地冤死的三百口人,杀了影刃那个疯子!”
“狗日的清扫者!包庇屠夫,给老子炸开这龟壳!”
“弟兄们!跟这群杂种拼了!血债血偿!”
各种夹杂着地名、人名、刻骨铭心仇恨的咒骂怒吼,混杂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和枪声中,清晰地传遍了战场,也透过层层障碍,隐约传入地下囚区。他们甚至动用了一辆经过粗暴改装、焊满了钢板、锈迹斑斑的重型货运卡车,顶着密集的交叉火力,发疯似的以最高速度直直撞向了防御墙的大门。
轰隆隆——!!!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
那扇本就不甚坚固的大门,在自杀式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硬生生被撞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豁口。
敢死队员们就利用这个用生命换来的缺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向内汹涌冲击,与仓促组织起来的清扫者守军展开了惨烈至极的近距离绞杀战。
不断有人中弹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焦土,但后面的人毫不犹豫地踏着同伴尚且温热的尸体,继续前冲,眼中只有疯狂的仇恨和与敌偕亡的决绝。
地下囚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和闷雷般的声响。
余扬维持着狂躁挣扎的姿态,但他紧握的双拳,指甲早已深深剜入掌心,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无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开小小的、暗红的痕迹。
他能“听”到每一个敢死队员倒下的声音,能“听”到他们生命最后一刻爆发出的、足以撕裂长空的怒吼。那些都是他曾并肩作战、或有一面之缘的、最忠诚无畏的战士,为了将“影刃失控叛逃”这出戏码演得足够真实,正在毫不犹豫地献出炽热的生命。
另一间囚室里,白小北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因为外面传来的每一次爆炸和密集枪声而剧烈颤抖。
他看不见,但他的想象力却无比清晰地勾勒出那是一幅何等惨烈、何等悲壮的景象。那些战士们临行前坚毅的眼神、无声的军礼、以及那句“为了未来”的嘱托,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们口中声嘶力竭地咒骂着余扬,每一句恶毒的诅咒都像刀子扎在他心上 ,但他们眼中燃烧的、至死方休的,却只有对清扫者最纯粹、最极致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