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坍塌。
路舟睁开眼的瞬间就意识到这个事实
这片虚无在随着某种节奏收缩膨胀。
他试图移动手指，发现身体被粘稠的黑暗固定着
连睫毛都抬不起来，更别说想使用沧溟龙云了
只有玉简和胎记还在发光发烫
图腾的光晕在漆黑中照出三尺范围。
“这他妈......”
声音刚出口就被黑暗吞噬，连回声都没有。
玉简突然剧烈震动，表面的小龙游到边缘，对着虚空某处龇牙。
路舟顺着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黑暗里浮出七个光点。
它们排列成北斗状，每个光点中央都蜷缩着一道身影
正是之前战死的巨龙！
焚天的火焰被压缩成拳头大的火苗
寒狱的冰晶只剩指甲盖大小......
它们像标本般凝固在光点中。
“还活着吗？”路舟用喉音问。
玉简的小龙突然炸鳞。
路舟这才看清，每条龙魂的眉心都插着根黑针
针尾连着细线，全部延伸向......
他顺着丝线转头，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响。
千万丈外的黑暗里坐着个人影。
那人支着下巴，手肘搁在膝盖上。
这个随意的姿势却让路舟浑身汗毛倒竖
对方坐着的椅子，是半截黑龙角！
“醒了？”
声音直接炸在脑膜上。
路舟耳孔渗出血线
他看到黑暗突然流动起来，像被无形的手在搅动。
那人影就这么踏着翻涌的黑潮走来
十根魂线在他指间缠绕。
三十步。
路舟看清了对方的脸。
“玲星的祖父？”
那张脸确实是星陨城棺椁中的模样
但眼角垂着两道血痕，皮肤下不时鼓起蠕动的黑斑。
二十步。
玉简的小龙发出哀鸣。
路舟突然发现不是对方在靠近
是黑暗在把自己推向那个存在！
十步。
“不对”
“你不是他。”
路舟咬破舌尖才挤出声音:“你是归墟......”
“嘘。”
一根冰凉的手指按在他眉心
“看。”
黑暗突然褪去。
路舟发现自己飘在星空中，脚下是缓缓旋转的归墟漩涡。
而更远处......
他呼吸停滞了。
数以万计的星辰正在熄灭。
每颗死星表面都站着黑袍人
他们脚下延伸出黑色脉络，像霉菌般吞噬着整个宇宙。
“这是我的餐桌。”
手指移开了
“你现在该付餐费了。”
剧痛从胎记中炸开。
路舟眼睁睁看着自己左臂分解成光粒，被吸入对方掌心。
不同于数据崩解
这个过程居然带着诡异的舒适感
仿佛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归宿。
“乖。”
对方轻笑
路舟的牙齿已经咬穿下唇。
在右臂也开始分解的瞬间，玉简突然展开
龙图腾发出刺目金光。
黑暗被撕开一道裂缝，有苍老的声音传来
“低头！”
本能快过思考。
路舟猛地俯身，感到某种东西擦着后颈掠过
是那半截青铜灯！
灯芯的指骨突然伸长，狠狠刺入此人的眼眶。
“老东西！”
对方第一次失态，抓着灯柱
“你居然——”
“快跑！”
灯里传来之前的声音：“顺着光线跑！”
路舟这才发现，灯油洒落的轨迹形成了金色小路。
他扑向光路时，听见身后传来物质崩解的轰鸣。
右臂正在重生。
确切地说，是玉简的龙纹在帮他重构躯体。
缩地成寸施展不了，路舟跌跌撞撞地奔跑
看到光路两侧浮现出无数镜面碎片
每个碎片里都是不同时间线的自己
有被黑袍人撕碎的自己
有化作龙尸的自己
更多的是眉心插着黑针练成傀儡。
“这是......”
“可能性。”
灯里的声音虚弱：“现在跳进去！”
光路突然中断。
路舟刹不住车，一头栽进最大的镜片中。
冰冷。
这是路舟的第一个感觉，身为他这个层次的钓修不应该有如此体感才对。
他趴在地上，指尖传来的寒意让刚重生的手臂发麻。
睁开眼，看到满地霜花在月光下泛着蓝。
“欢迎来到时间夹缝。”
一盏完好的青铜灯放在冰面上，灯焰只有豆粒大。
路舟撑起身子，发现这是个完全由冰构成的半球空间，穹顶倒映着无数星辰。
“时间夹缝，不是归墟内？”他哑着嗓子说。
灯焰跳了跳
“你刚才见到的是归墟本体，它盗用你之前那位试炼者的容貌”
“这是他的喜好。”
之前的战斗路舟自然知晓。
他摸向胸口。
玉简还在，但龙图腾黯淡了许多。
灯芯的指骨发出脆响：“好在玉简记录了你的存在，否则......”
话没说完，整个冰穹突然震动。
裂缝在穹顶蔓延，路舟看到有黑色液体正从裂缝渗入。
“来得真快。”
灯焰骤亮
“听着，时间夹缝能暂时避开它，但撑不了多久。”
冰面开始浮现画面
外界，七个黑袍人正在围攻仅存的星陨城。
路舟看到苏瑶站在城头，她手里握着附加五行属性的的灵竿。
森林飞龙在空中吐息不断。
“你能送我回去吗？”
“不能。”
灯焰突然变成青色：“但你可以自己杀出去。”
冰面咔嚓裂开，升起七根冰柱。
每根柱子里都封着件武器：雷枪、骨剑、龙鳞盾......
全是路舟在试炼中见过的。
“选一个。”
路舟却盯着灯芯：“白拿？”
灯焰暗了暗
“想多了”
“用你的一段记忆换。”
“每件武器对应一段重要记忆，选哪件，就忘掉哪段。”
冰柱突然透明起来。
路舟看到第一根柱子是与苏瑶有关的所有
第二根是许青鸾
第三根是灵菲儿……
“没有别的办法？”
“有的有的。”
灯焰冷笑
“留在这等死。”
“反正归墟吞噬所有世界后，时间夹缝也会崩塌。”
路舟突然伸手按在第七根冰柱上。
那里面的画面很奇怪，是片模糊的星空，隐约有女人的哭声。
“就它。”
“你确定？”
灯焰剧烈摇晃：“这段记忆连我都看不清是什么！”
“说不定是什么不重要的记忆”
冰柱炸裂。
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匕，缓缓降落至他眼前。
路舟刚握住它，就感到有东西从脑海里抽离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忘了什么。
与此同时，整个冰穹开始崩塌。
“最后提醒你。”
灯里的声音越来越远：“匕首能划开归墟之门锁链，但门后......”
黑色液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路舟举起短匕，发现它正在吸收黑暗。
锈迹剥落后，露出柄上的小字
【开锁者即守门人】。
“我操！”
他突然明白这一路来的狗屁代价是什么了。
冰面彻底碎裂的瞬间，短匕爆发出青光。
路舟感到有无数双手从虚空伸出
拽着他坠向更深处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