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渊放下手中的笔,朝他摇摇头。
徐明远瞬间理解他的意思,紧抿嘴唇,左右瞧瞧,见没人在意,才拍了拍胸口。
林文渊目光扫过窗外略显萧瑟的街道,又落回充满生机与巧思的静室,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王妃于商道一途,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即便如今王府闭门谢客,她所掌管的这些产业,依旧能独树一帜,维系运作,甚至更胜往昔,这份心性与能力,非常人可及。”
他二人如今皆与靖王府关系匪浅,见柳云萱在困境中仍能如此游刃有余,心中佩服之余,也稍感安心。
徐明远将笔记本和笔小心放回原处,叹道,“只盼王爷与王妃能早日康复,渡过此劫。”
林文渊沉默片刻,声音更低,“陛下态度不明,朝中暗流涌动,如今唯有静观其变,你我身在局中,更需谨言慎行,莫要再为王府增添烦扰。”
两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不再多言。
角落里,几位看似消息灵通的茶客压低声音,交谈的内容吸引周围人的注意。
“诸位可听说了吗?”
留着山羊胡,身着绸衫的中年商人模样的人神秘兮兮地开口,“北疆的沈老将军,沈弘沈老爷子,似乎要回京了!”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顿时激起涟漪。
“沈老将军?他不是在北疆镇守吗?怎会突然回京?”
旁边较为清瘦的文士惊讶道,手中把玩的新式水墨笔也停下来。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
另一名看似与军中有些关联的壮硕汉子接过话头,声音洪亮了些,“沈老将军年前那场重伤,诸位想必都有耳闻,年纪大了,又受那么重的伤,北疆苦寒之地,终究是难以将养了,听说,是老将军自己主动上书陛下,请求卸甲归京,颐养天年。”
山羊胡商人点点头,捋着胡须,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正是如此,沈老将军功在社稷,陛下体恤老臣,已然准奏,不日就将抵达京城,这北疆的帅印嘛……”
他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
清瘦文士立刻领会,“可是要交给那位近来声名鹊起的沈小将军,沈慕青?”
“八九不离十。”
壮硕汉子肯定道,“沈慕青虽是旁系,但能力出众,屡立战功,在北疆军中威望很高,沈老将军此番回京,既是养伤,恐怕也有为这位侄孙站稳脚跟,彻底交棒的意思,有沈老将军在京城坐镇,沈慕青在北疆才能更无后顾之忧啊。”
这番话分析得合情合理,周围众人纷纷点头。
“沈家一门忠烈,如今顺利交接,实乃我大楚之福,北疆可安稳矣。” 有人感慨道。
“是啊,沈老将军回京,陛下定然重重封赏,京城怕是又要多一位重量级的勋贵了。”
“只是……”
那山羊胡商人忽然又压低了声音,眼神瞟了瞟四周,确保没有不该听的人,才悄声道,“沈老将军与靖王府似乎颇有渊源,如今靖王府这般光景,他此时回京,不知……”
虽未说尽,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其中的关键。
沈老将军是军中宿将,立场和态度,在如今微妙敏感的朝局中,无疑是一枚重要的砝码。
众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话题渐渐从沈老将军回京本身,转向对未来朝堂势力变化的揣测,声音也愈发低下去,只在静室一隅形成一片窃窃私语的区域。
与此同时,靖王府主院内。
柳云萱也正与楚砚沉谈及此事。
“王爷,北疆传来确切消息,沈老将军的奏请已被陛下批准,由沈慕英亲自护送,预计半月内便可抵京”
柳云萱将一份密报轻轻放在楚砚沉面前的案几上。
楚砚沉拿起密报,快速扫过,苍白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应一声,“嗯。”
柳云萱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沈老将军此时回京,于公是功成身退,陛下为示恩宠,必会加封虚衔,厚赏荣养,于私……”
她顿了顿,“有他在京城,对沈慕青在北疆,对我们,都算是一重无形的助力,只是,也会将更多目光吸引到与沈家关系匪浅的靖王府身上。”
楚砚沉将密报置于烛火上,看着火苗将其吞噬,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沈弘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他回京,是稳局,而非搅局,陛下也乐于见到北疆权力平稳过渡。”
他抬起眼,看向柳云萱,“对我们而言,利大于弊,至少,北疆军权,未落旁人之,至于目光……”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本王病重,王妃亦深居简出,旁人纵有猜测,又能如何?”
柳云萱闻言,心下稍安。
楚砚沉看得透彻,沈老将军回京,在当前形势下,确实是稳定大于变数。
只要他们继续维持“病重”的表象,低调行事,便能将潜在的风险降至最低。
“妾身明白。”
她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摩挲着暖水袋,“会让我们的人密切关注沈老将军回京后的动向,但绝不主动接触。”
楚砚沉微微颔首,算是同意。
他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过重重庭院,落在遥远的北方。
沈弘回来了。
京城的风怕是更大了。
夜深人静。
柳云萱屏退左右,拖着疲惫的身体独自步入净房,温热的水汽氤氲升腾,淡淡的兰草清香,笼罩周身。
连日来的殚精竭虑,仿佛都在氤氲水汽中稍稍融化,褪去繁复的衣裙,浸入撒满花瓣的浴桶中,温热的水流包裹着疲惫的肌肤,她不由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闭上眼,长睫上凝结细小的水珠,思绪暂时放空,唯有水波轻轻荡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