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门合拢的巨响在狭小的污物间内回荡,震得沈清弦耳膜发麻。她像一摊烂泥般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震动的门板,剧烈喘息。门外走廊上,皮鞋敲击地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夹杂着模糊的无线电杂音:“各单元注意……目标未在b区发现……扩大搜索范围……”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的脊椎。追捕并未结束,而是升级了。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污物间浓烈的消毒水混杂着腐臭的气味几乎令人窒息。脚踝的肿胀已经蔓延到小腿,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先前攀爬通道时强撑的精神一旦松懈,排山倒海的疲惫和痛楚几乎要将她吞噬。
不能晕过去!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和满嘴的血腥味让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周维明冷峻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绝境中,环境即是武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开始审视这个临时的囚笼。房间不足五平米,堆放着破损的清洁工具、废弃的医疗包装袋和几个散发着异味的大型塑料桶。头顶是一盏昏暗的防爆灯,墙角有一个锈蚀的洗手池,水龙头滴着水。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厚重的铁皮门。没有窗户,通风口只有巴掌大。这是一个绝地。
但绝地往往藏着一线生机。她的目光落在洗手池下方,一段裸露的、锈迹斑斑的铁质进水管上。水管连接处有些松动,地面有少量水渍。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她忍着剧痛爬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拧动水管接口。锈死的螺纹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几缕铁锈落下。她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能一点点尝试。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混着污渍滴在地上。终于,接口松动了!她小心翼翼地将水管拧开一个极小的角度,一股细流顿时喷射出来,溅湿了她的裤脚。她迅速调整角度,让水流大部分沿着墙壁流下,渗入地砖缝隙,只留下不易察觉的湿痕。
接着,她撕下内衣相对干净的一角,用洗手池边缘尖锐的金属毛刺划破指尖。鲜血渗出,她忍着痛,用血在布条上画下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内套着倒三角,这是周维明团队约定的最高级危险求救信号,意为“被困,发现重大阴谋,急需撤离”。她将布条缠在水管松动接口的隐蔽处,利用渗出的水迹微微浸润它,使其看起来像是一块无意中缠上的污渍。
做完这一切,她将水管恢复原状,只留下微不可察的渗水。这是一个赌注。如果追兵细心检查,可能会发现异常。但如果周维明的人能摸到这里,这个信号或许能救她的命。
体力几乎耗尽,她瘫坐在相对干燥的角落,将背包紧紧抱在怀里。油布包裹和《资本论》硬邦邦的触感硌在胸前,是此刻唯一的慰藉和沉重的负担。林凡清批注的那行字如同鬼魅般在脑海中浮现:“资本流向何处,权力便追随而至。”结合刚才听到的“样本”、“回收”、“仓库”,一个可怕的网络正在她脑中逐渐清晰。林凡清主导的“启明”项目,绝不仅仅是学术研究或经济问题,它可能涉及更黑暗、更非法的领域,而这个与医院地下相连的秘密设施,就是进行这些勾当的巢穴。医院,这个本应救死扶伤的地方,竟然成了藏污纳垢的掩护!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门外偶尔传来远处推车滚轮的声音、模糊的广播叫号声,衬得污物间的寂静更加令人窒息。她必须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不能坐以待毙。
她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铁皮门上,屏息凝神。起初只有一片模糊的嗡嗡声。渐渐地,她开始分辨出一些规律性的声响:每隔大约十五分钟,走廊一端会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和短暂的脚步声;另一端则隐约有大型设备规律的低频震动声。这似乎是一条连接不同功能区域的通道。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推车滚轮急促的滚动声和压抑的交谈声在她门外停顿!
“……三号通道送来的‘样本’出现急性排斥反应!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立刻推进三号处置室!通知王主任准备应急方案!”
“上面指示,‘仓库’要求绝对隔离,不能有任何数据泄露风险!”
“明白!已经启用最高级别生物防护!”
脚步声和推车声再次响起,迅速远去。门内的沈清弦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样本”、“排斥反应”、“生命体征”、“生物防护”——这些术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他们在进行活体实验!林凡清所谓的“学术研究”,底下竟是如此血腥恐怖的真相!
愤怒和恐惧交织,让她浑身颤抖。她必须逃出去,必须把这一切公之于众!
就在她心绪激荡之际,门外走廊上原本规律的脚步声突然出现了变化。一阵轻微但杂乱的响动从远处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紧接着是几声短促的呵斥和金属碰撞声!这异常很快平息,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透过门缝弥漫开来。
几秒钟后,一个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门外。没有交谈,没有钥匙声,只有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
沈清弦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停滞了。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尽可能缩小目标,躲进清洁车和墙壁之间最深的阴影里。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