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橘子气泡水和星辰大海加更!)
钦天监昨日递了折子,紫微垣左近,天嗣星本应明润如珠,近日却芒角晦暗,周遭妖氛缠绕,似被浊气侵噬。
夜漏三刻,忽有客星自东南犯界,色赤如凝血,不带半分柔光,直扑天嗣星!两星相触,爆出数点黑气,散入斗牛之间,此乃“客星犯嗣”,主血光、悖逆!
惠妃拽着荣妃,几乎是脚不沾地冲进慈宁宫,刚过门槛就“噗通”跪下,鬓边金簪歪斜,绾发的青绸散了半缕,也顾不上体面,只死死攥着太后的凤纹裙角,哭得声音发颤。
“太后娘娘!您得给皇嗣做主啊!钦天监说了,天嗣星被黑气缠了——这是要折损龙裔的兆头啊!”
荣妃跟着叩首,额头磕在金砖上“砰砰”响:“太后!您瞧瞧大福晋、三福晋这几日的光景,再瞧瞧四福晋的肚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皇家的根苗可就……”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太后端坐在铺着白狐裘的宝座上,手里捻着紫檀佛珠,原本半阖的眼猛地睁开,佛珠在掌心硌出红痕。她在这宫里活了快五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皇嗣”二字,由不得她装聋作哑。
正要吩咐备轿去乾清宫,殿外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举着明黄封皮的折子,声音都变了调:“太后!钦天监……第二道奏报!”
康熙将奏稿往案上一摔,冷笑一声:“客星犯嗣?朕看是有人想借天说事儿!”一旁侍立的李德全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垂首道:“万岁爷息怒,钦天监也是按星象奏报……”
“按星象?”康熙起身踱到窗前,望着外头沉沉夜色,“他们眼里的星象,怕不是天上的,是宫里的吧!”
这话刚落,第二道奏报已送到南书房。康熙展开,脸色越发阴沉,彗星贯索,尾扫天枢,搅碎天嗣星轨;东宫帝储星光芒渐敛,侧旁小星骤放光明,直射紫微垣,隐现“东宫易主”之兆。
“呵,”康熙将两道奏稿并在一起,指尖重重叩着,“前脚说皇嗣有难,后脚就说东宫要换,这戏唱得倒是周全!”手拍在折子上发出“砰”的声音,肃脸扬声,“李德全,传索额图!”
索额图刚跪下请安,就听康熙淡淡道:“‘东宫易主’四个字,写得好不好?”
索额图瞥见奏稿上的字迹,额头瞬间沁出冷汗,忙叩首道:“万岁爷明鉴!此乃奸人借星象惑乱朝纲!太子爷监国理政,兢兢业业,何来‘易主’之说?”
“兢兢业业?”康熙转过身,目光如炬,“那你说说,大福晋、三福晋连日不安,四福晋深居简出,是谁在背后捣鬼?连钦天监都敢拿星象做文章,索相,你这个领侍卫内大臣,是管不住人了,还是不想管?”
索额图心头一紧,知道皇上这是敲山震虎。他伏在地上,声音沉稳:“万岁爷息怒,臣这就彻查钦天监,定将造谣者碎尸万段!至于后宫之事……许是宫闱闲杂人等嚼舌根,臣请旨加强乾四所守卫,保诸位福晋平安。”
“不必了。”康熙摆摆手,语气听不出喜怒,“太子年轻,难免有疏漏,朕禁他十日足,让他在毓庆宫好好想想,什么是‘储君之道’。”
索额图浑身一震,皇上这是明着敲打太子,实则警告自己,再敢借东宫之名兴风作浪,休怪无情!他重重叩首:“万岁爷圣明!太子爷定能领会圣意。”
康熙没再理他,挥挥手让他退下。待索额图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康熙才对李德全道:“把明珠也叫来吧。这星象的戏,总得有两个人唱才热闹。”
帝储星光芒渐敛,侧一颗向来黯淡的小星,竟在子时骤放光明,星芒直射紫微垣,与帝星遥遥相对,隐隐透出“旧去新来,东宫易主”的谶言。
“东宫易主……”太后喃喃念着,把佛珠攥得咯吱响。这八个字,比天嗣星异动更让人心惊:前朝的血雨腥风,哪次不是从“易主”二字里刮出来的?荣妃、惠妃当即告退,钦天监还是有点用的。
消息比风还快,不出半日,京城的茶馆酒肆都沸沸扬扬。说书先生拍着醒木,把“客星犯嗣”“东宫易主”说得活灵活现;
酒肆里的八旗子弟撸着袖子争论,有的说“太子爷怕是坐不稳了”,有的嚷“大阿哥近来在军中声望高,莫不是应在他身上”。
钟粹宫里,荣妃眼底闪着光:“惠妃,你说……这‘新主’,会不会应在咱们孙辈身上?”
惠妃愣了愣,随即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真要应兆,也得看谁的肚子争气。”
两人先前的同仇敌忾,转眼间就藏了三分较劲。
偏在这时,养心殿传来旨意:陈庶人有孕,晋封舒贵人,移居臻祥馆。
这道旨意像一块石头砸进滚水里。谁不知道陈庶人原是摆夷族战败后带回宫的罪奴,只因去年康熙偶然临幸,如今竟一步登天?更蹊跷的是,臻祥馆就在养心殿后殿,不在后宫范围内,相当于是把人护在了帝王眼皮子底下!
“皇上这是……要保这胎?”惠妃在延禧宫摔了茶盏,碧色的茶汤溅在描金屏风上,“陈氏这贱人!!”
荣妃在承乾宫冷笑:“这是敲警钟呢!你没瞧见太子爷被禁足了?皇上骂他‘监管不力’,可这后宫的事,轮得到太子来管?”
毓庆宫里,太子胤礽把珐琅彩瓶砸在地上,碎片溅到太子妃脚边。他背着手在殿里踱步,玄色常服的下摆扫过狼藉,声音里满是憋屈:“皇阿玛这是拿我开刀!什么‘监管不力’?他是嫌我碍着某些人的眼了!”
太子妃跪在地上收拾碎片,低声劝:“殿下慎言……眼下流言正盛,您再动怒,反倒落人口实。”
胤礽猛地转身,眼底通红:“落人口实?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嚼舌根,说东宫要易主?”
乾四所的院落里,宜修正临窗看着雨打芭蕉,剪秋端来一碗酸辣汤,里头浮着通红的蜀椒,呛得人鼻尖发麻。
“主子,这几日御膳房送来的莲子羹,您都推了三次了。”剪秋轻声道,“外头都在说,四福晋怀的怕是位小格格呢。”
宜修舀了一勺汤,辣意从舌尖窜到心口,人却笑了:“格格好啊。生女儿是福,生儿子……便是劫。”
虽说两道奏报宜修都不信,可有一点能肯定,后一道绝对是杜撰的——
方苞也爱夜观天象,老夫子守了整夜星空,只说“星河朗朗,何来客星彗星”。
明摆着,后一道“东宫易主”是杜撰的,可这杜撰,比真的星象更毒。
不过这也意味着四福晋的处境更危险,这时候要是她,三福晋或是大福晋出了点什么事儿……可不就坐实了第一道奏报!后一道奏报自然就解了!
所以,先前索额图会伪装意外、巧合。
索额图为了保太子,怕是要下死手了。至于康熙,儿媳可比不上儿子!
正思忖着,兰姑姑悄声进来,递上一封密信。
宜修拆开,是费扬古的字迹,只说“已见索额图”,心情顿时松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