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三这日,乾三所格外热闹。
太子和胤禔都很给面子,亲自出席了洗三宴,虽没多待多久,可这独一份的体面,也让胤禛格外欣喜。
宜修瞥了一眼,厌弃别过头,喜滋滋拉着爱新觉罗氏进正院。
母女俩一年难得见几回,上回见面还是在除夕的宫宴上,隔着人群遥遥一见。
爱新觉罗氏怜爱地搂着宜修,“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摊上德嫔这么个婆母,额娘一听她做的事儿都替你觉得委屈!什么她都要掺和一脚,妾室生女儿,你看着护着,她还得抹黑你,说你看护不利,这才让小格格先天不足……”
母女难得见面,爱新觉罗氏也不想替德嫔这么个扫兴的人,偏偏德嫔要在洗三宴上让绿嬷嬷送项圈,话里话外刺了宜修好几句。
宜修不禁莞尔,“额娘,你女儿我好着呢,德嫔再厉害顶多也就恶心恶心人,动不了我。”
爱新觉罗氏满是怜爱地道:“好,额娘不提了,但有件事儿,你得上心。”
宜修红红着脸,低低嗯了一声,她也十六了,胤禛都有女儿了,该行周公之礼了。
“这是最好的养身方子,你让剪秋收着,回头用得上。”爱新觉罗氏这回进宫,带了不少药包,就是给宜修头次侍寝准备的。女儿家体弱,可不得好生进补?
宜修绯红着脸招手,剪秋手脚麻利收好药包,绘春端上梨花酥,取下窗前案几炭盆上烧开的茶壶,冲泡了两盏碧螺春。
茶香四溢,窗外云卷云舒,母女俩靠在一块享受片刻的宁静。
爱新觉罗氏见四下无人,才小心地道:“你阿玛说,准噶尔即将卷土重来,皇上有心历练皇子,怕是四阿哥也会去战场历练。”
宜修蹙了蹙眉,胤禛那体格,说实在的,真不咋地。也就这几年自己盯着,胤禛总算是能打开五石弓,还好马术一直上乘。
胤佑饶是一只脚跛足,弓马依旧娴熟出众,说不准,还要请胤佑多关照胤禛呢。
“额娘,阿玛熟稔战事,比起帮衬自家女婿,还是督促几个哥哥上进。乌拉那拉家长盛不衰,女儿才能在四阿哥后院站稳脚跟,皇上才会多关注四阿哥一些,您记得叮嘱阿玛,不要本末倒置。”
宜修希望胤禛这次能初封郡王,而不是像历史上那样初封贝勒,在贝勒位上待个十来年,才和胤祉、胤祺一块封亲王。
“好,额娘记着呢。”爱新觉罗氏宠溺刮了刮宜修的小鼻子,忽地一笑,“你真的要让你四哥尚公主?”
“嗯。家族要兴盛,与皇家联姻,嫁女儿虽好,但尚公主更能保平安。”宜修瞅着爱新觉罗氏略带忧愁的面色,娇笑着道:“额娘,莫不是怕有个公主儿媳不自在?”
“你这妮子!额娘也是皇室女!”爱新觉罗氏哭笑不得,好一会儿才说,“你阿玛把你四哥那青,安排进了武英殿,是三等侍卫。”
宜修点点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很得太后喜欢,早就从太后、太妃嘴里听出来,五公主和七公主多半会留京。
历史上五公主温宪嫁给佟佳·舜安颜,没两年就因病去世,七公主没长成。
如今因着纯禧这个大公主,在抚蒙后格外争气,很是拿捏住了额驸,荣宪、端静有样学样,在蒙古过得都不错,抚蒙远嫁倒也没了先前那么可怕。
五公主、七公主得太后、太妃精心教养,又隔开了德嫔,没了德嫔拿孩子病弱争宠的戏码,两人身体都能不错。
五公主的婚事不好改(佟佳氏毕竟是康熙的母族),七公主身子略微较弱了些,哪受得住远嫁的苦,怕是太后太妃也不会让小孙女抚蒙,定会在满蒙八旗挑合适的人。
好生筹谋,还是很有机会的。
因着宫规,爱新觉罗氏怎么都不肯留下用晚膳,日头西斜前就走了。
爱新觉罗氏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宜修瞧着她的背影格外落寞。
胤禛得了多年的调教,很是学会了揣摩宜修心思和看脸色。
知晓岳母一走,福晋心里不舒服,端着一整套红玉首饰来讨好。
挂饰和发簪
发簪
本人最喜欢这对
宜修瞧着各色首饰,心情果然好多了。男人啊,永远不要听他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得看他到底做了什么。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能上赶着用珍宝讨好人,无论有几分真心,至少说明一件事——他在乎你,且这份在乎能拿出手!
“小格格这两天进奶进的香,我又让额娘在宫外寻摸了两个身家清白的医女,往后贴身给小格格和宋格格调养,定能照看好她们。”
宜修和胤禛虽还没有圆房,但宜修凭借能动手就不多言的风格,完全把胤禛给拿捏住了,又有德嫔这个外部威胁在,二人感情一直不错。
胤禛对宜修很是信任,完全遵循了男主外女主内的约定,从不曾插手后宅事务。
“福晋安排好便是,爷就一句话,后院爷只信你。”
宜修点头,说起了她对宋氏和小格格的安排,等小格格满月,就让佟佳·悦榕照看,既能给佟佳一族吃颗安心丸,又能圆了佟佳·悦榕的心愿,还能让宋氏和小格格得到更妥帖的照顾。
胤禛思虑再三,确实是最好的安排,方方面面俱到,更是对自己前朝站稳脚跟有利。
眼含满意赞许两句后,胤禛又恢复了人前冷肃的做派,沉着脸回了前院。
小格格的身体毕竟孱弱,虽然对这个孩子的感情不见得多深,但到底始终也是自己的孩子,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
宜修对此喜闻乐见,有感情总好过没感情。比她前世哪个冷眼看着弘晖高烧而死、痴迷嫡姐纯元的四爷强多了。
刚过了两天好日子,前朝又闹出了动静——礼部尚书沙穆哈因“拜褥事件”革职。
这事儿吧,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怎么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一槛之隔,父子嫌隙见血”。
奉先殿是皇家家祭之地,规矩里皇子代祭的拜褥该放哪儿,本是礼部按例行事。可沙穆哈偏要多事,先提议把太子的拜褥搁在门槛内,康熙当场驳回,明说 “必须放槛外”。
这 “槛内槛外” 差的不是一步路,是太子的 “规格”—— 槛内是皇帝亲祭的位置,放进去,等于把太子抬到跟皇帝平起平坐的份;槛外才是皇子该在的地方,是君臣、父子的本分。
沙穆哈不傻,只是他怕太子不满,将来太子登基找他算账,竟当场求康熙把 “放槛外” 的话记进档案,等于把 “皇帝压太子一头” 的事摆到明面上,好让自己将来有靠山。
可他算错了康熙的心思。康熙多精?一眼就看穿他想两头讨好—— 怕得罪未来的皇帝(太子),却忘了眼前的皇帝(自己)才是掌权的。更别提四年前,康熙亲征噶尔丹生病班师,太子迎驾时连点担忧都没有,早让康熙心里扎了根刺。
虽说这事儿没表出来,但摁下葫芦起了瓢,没说出来这根刺一直扎在康熙心中。四年来,康熙各种抬举胤禔的举动,本就让太子心生不满,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父子关系正隐隐僵持呢,沙穆哈这会儿跳出来,捅破皇上与皇太子的那层微妙窗纸,下场可想而知。
康熙当场开骂:你眼里只有太子,没有朕这个君父!当即就革了沙穆哈的职。
父子间的矛盾,却也明晃晃摆到了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