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配合密切,第二天,七福晋抱着弘晓稀罕了好一会儿,拿出压箱底的首饰,诱哄弘晓在床榻上到处跑。
“要,要,我要这个!”罗汉榻上,弘晓爬来爬去,活泛得不得了。
弘晓追着胤佑手里的大颗明珠跑,额头冒汗也不停,反追的更紧,“七叔坏,七叔坏。”
“不坏,不坏,给,给还有颗更大的!”胤佑刚把手里的明珠塞到弘晓怀里,又指了指案几上的夜明珠。
弘晓瞬间小跑过去,“喜欢,喜欢!”
不过两盏茶功夫,弘晓怀里揣满了首饰,耳边还别着支绒花。
胤祥抱弘晓走之前,七福晋特意给她梳顺溜了头发。
弘晓眼睛尖,瞅着那雕琢喜鹊登梅花纹的梳子,花瓣是红珊瑚嵌的,花枝是螺钿所嵌,喜鹊是填漆彩绘的,肉呼呼的小手伸了上去,一把抓了过来把玩。
七福晋趁机对胤佑道,“瞧瞧,多顾家啊,咱们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我做梦都能笑醒。”
胤佑笑了,到底是女孩子,自然喜欢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那是,我做梦也能笑醒。弘晓,这是常州刚刚进贡的梳篦,漂亮吗?”
“亮,很亮!”弘晓咧嘴笑了。
胤祥抱着弘晓回乾三所时,桌上早摆好了杏仁酪,顿觉四嫂可能早就知道他和七哥的盘算。
宜修瞄了眼剪秋递过来的清单,常州进贡的上等梳篦、合浦进贡的明珠,还有江宁的绒花……都是好东西,七弟妹这回可够大方。
“四嫂……”胤祥坐立难安,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先开口。
“七弟妹和我关系好,真需要靠你偷偷把弘晓抱回去?”宜修不由笑了,打趣道:“不过是想让七弟多上点心,不要纠结腹中是儿是女?大嫂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呢!”
胤祥轻轻撇了撇眼梢,“所以,挑了我??”
“除了你,还有合适的人选?”且不谈弘晓喜欢“美”的特点,就说这几个弟弟里头,胤禟素来不受弘晓待见,胤?还在守孝,胤裪为人淡然,胤禵和胤禛的矛盾大家都知道,可不就胤祥合适?
“福晋,蛋羹蒸好了。”剪秋端着着两碗黄灿灿的蛋羹走了进来。
自然是给弘晓和小十一的辅食,蛋羹这东西,柔软又营养,野雉蛋味道更是格外鲜美。
“看什么?还不给你小侄女喂饭!!”宜修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又没吃亏?七弟给你的那些,还买不了你这一次帮衬?”
胤祥想了想,真是这样,他半点没吃亏,还得了不少好东西,顿时喜滋滋拿起一碗,用小勺舀了一点,先送进自己嘴里尝了尝,已经不烫了,柔软度和咸淡和适宜,这才舀了一勺送他嘴边儿:“弘晓乖,吃蛋羹了。”
弘晓盘腿坐着,闻见香味,立刻大大张开了嘴巴,大口咀嚼,飞快咽下肚。
用完一顿饭,胤祥若有所思,皇家少不了算计,一味地避让未必是好事,有些算计该接还是要接下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亲近,也没有不计回报的帮忙,所谓亲情,不过是彼此扶持着,在权谋的旋涡里,走得稳些,再稳些。
“主子,您为什么要点破七福晋的小心思?”剪秋有些不解。
宜修盯着窗外的海棠枝,语气沉了些,“十三啊,什么都好,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可这世道,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会过得异常辛苦。我还指望胤祥将来能多帮衬帮衬弘晓呢,自然帮他认清这世道,也算是谢敏嫔愿意送侄女来。”
慈宁宫内,太妃很是赞许侄女宣妃的举动,这几日反复念叨。
“不愧是咱们科尔沁的明珠!”
“德妃是个什么东西,敢算计咱们家的人,活该她养着。”
“……”
温宪在一旁绣花,康熙生辰快到了,万寿节礼得备起来。
七公主陪太妃说了会话,哄着太妃准她去武英殿挑新的乐谱本子,一双秀气的眸子闪烁着明亮的柔光,含嗔贻笑地走了。
太妃拉着乌兰、格根塔娜、哲仁然打牌,桌上还不忘跟她们吹嘘,宣妃都是跟自己学的。
太后没眼看,她这妹妹啊,比她还心大,眼角余光瞥向前头坐着的苏麻喇姑,“姑姑,这事……”
苏麻喇姑捻着佛珠好一会才开口,“晋封妃位,适当立威是必要的,宣妃倒也有分寸。”
养伤而已,也没去半条命,只是丢脸罢了。
德妃这事儿不大,还不至于让皇上对科尔沁不满。
这话一出,太后险些跳出嗓子眼的心,又咽了回去,愁苦一张脸,说起了七公主的婚事。
就本心论,她希望小七嫁给自家人——别看蒙古妃嫔在宫里日益边缘化,但每次选秀蒙军旗入选人数是最多的,只是不留在六宫指婚给宗室子弟而已。
蒙古福晋在宗室福晋中的占比是最大的,生下的满蒙血脉自然不在少数,这些人里头好好挑一挑,总有适合小七的。
但温宪前儿说的也对,小七身体不好,每每换季就要大病一场,莫说八旗勋贵,就是王公大臣也未必乐意小七下嫁到他们家,这要出了点事儿……谁说得清?
话很难听,理儿却是这个理儿。
太后越想越觉得小七的婚事棘手,总要小七自己看的对,还得家世过得起,人也不能差。
“让小辈们操心去吧,贵妃、宣妃、四福晋她们精力旺,挑的过来,咱们老了,不操这个心,多把把关就是。”
苏麻喇姑的眸子深邃如静潭,却亮着温润的光,凝视着太后的脸庞,轻声说道。,藏着半生宫闱沉淀的通透。
温宪这点城府,在她这饱经风霜的老人家面前,不过是纸糊的窗;连七公主常往武英殿翻音律书的小举动,也从未逃过她的眼。
宜修本就没打算瞒,深宫勾心斗角的险恶,经事者都心知肚明。如她们这般城府极深的聪明人惯于权衡,却也格外呵护太后、七公主这般心思纯净、一眼能望到底的人,不愿将暗处的阴翳戳破在她们面前。
一边赌苏麻喇姑不会将这些琐事告知太后徒增烦忧,一边寻上了定贵人——
十二阿哥胤裪的生母,递去一个承诺:“胤裪的前程与婚事,乌拉那拉氏必全力相助,只求您劝苏麻喇姑,成全七公主的小儿女心思。”
当年孝庄太后驾鹤西去,苏麻喇姑恸极欲殉,康熙不忍,将两岁的胤裪抱至她身边,为她寻个心灵寄托。
按理这承诺无甚用,自胤裪归到苏麻喇姑名下,只要不涉谋逆,日子本就该比胤祺顺遂;何况胤裪得她熏陶,心性宽广淡利,寻常许诺难动苏麻喇姑。
但定贵人的忧虑,早被胤祺前几年宠妾灭妻的事揪紧了。胤裪这性子,太过温静,不似皇子,反倒像庙中得道高僧,满身梵静气。
定贵人总怕,若将来胤裪摊上个脾性大福晋或搅事侧室,后宅岂非要乱成一锅粥?不是她杞人忧天,十岁的胤裪心性竟如七八十岁老者般看淡一切,实在让人放不下心。
定贵人抹着泪,跟苏麻喇姑提了好几回。
苏麻喇姑亦有无奈,胤裪的性子,是她耳濡目染教出来的。可她已日暮西山,能护他几时?待自己去后,胤裪没个靠山,如何安身?宜修是她看着长大的,有手段、有谋略,更难得爱憎分明,确实是值得托付的人。
七公主的婚事也不是什么家国大事,胤禛又是皇子中难得的太子党……思虑再三,苏麻喇姑决定眼不见为净,任凭宜修和温宪盘算,只要能让皇上点头,她乐得当个糊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