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前两日,康熙特意把弘晓召进了宫——御膳房费心思做了盘宫门献鱼。
新鲜的桂鱼治净后斩成头、身、尾三段,头尾剞兰草花刀,鱼肉剥皮去骨切片,搭配火腿、海米等分别烹制,最终形成头尾两侧、鱼片居中的两色两味造型。
弘晓先前听胤禟念叨过两次,但这菜作为清宫大典必备菜肴,不是寻常能尝到的。
吃不到的,弘晓自然心心念念,没少在康熙耳边念叨。
老爷子一瞧御膳房进了宫门献鱼,当即想起了弘晓馋嘴的喜人样,有些日子没见了,自然愈发想念。
胤禛再不舍得也得顺从地把人送进宫,宜修气得连掐十二下,刚养好的腰子又负了伤。
启程的最后两天,胤禛都是孤枕宿在前院,完全不敢在后院露头,生怕福晋再来一次葡萄架子倒了。
这回可没大哥、三哥拦着。
弘晓进了宫,宜修肉眼可见忙了起来。
此次木兰秋狝的政治意义,她不是很在乎,但人情价值,务必要拿到手——
谁说远嫁的公主没有拉拢价值?她们人不在京城,亲娘和母族在啊,蚊子再小也是肉。
更别提纯禧母家是恭亲王府,常宁作为康熙唯一在世的弟弟,在御前说话还是有点子份量的。
恰好宜修又看中了他第六女给自家五弟五格当福晋,自然要好好来往。
再者,端静这几年在喀尔喀草原站稳了脚跟,布贵人沉寂后宫多年,多少有点人手,盟友之间更该多多来往。
光是给几个远嫁的公主备礼,宜修就忙的脚不沾地,哪有空给胤禛来一次葡萄架子倒了。
不过是某人自己心虚又身(shen)虚,找借口避让罢了。
启程这一日,宜修和胤禛同坐,妾室们一个个俯首帖耳福身行礼,独独格根塔娜一脸兴奋。
总算是能回科尔沁省亲,格根塔娜最近异常亢奋,一日三次问,什么时候启程,烦的宜修头疼不已。
胤禛看着佟佳悦榕,目光掠过两个怀孕的妾室,章佳婉清、李静言皆低垂着眼脸,“爷和福晋走后,悦榕主理府务,不可断了云裳阁、落雪院的用度。”
“妾身省的,一定照料好两位妹妹。”佟佳悦榕笑容不减,温声应下。
“姝玥,你过来。”宜修上下打量姝玥小脸有些苍白,蹙了蹙眉,只觉她身子比先前单薄了些。
“怎么又咳嗽了?脸色也不太好?悦榕,天气再热,孩子再苦夏,你也不能由着她厌食。”
姝玥可是自己演绎贤良嫡母的好棋子,又和自己没什么利益冲突,瞧着姝玥苦夏瘦弱的模样,即便有胧月这个前车之鉴,宜修到底还有些不落忍。
“额娘很好,只是……天好热,没精神。”姝玥乖巧站在一旁,性情做派与宋氏如出一辙,很是安分,却也有些许佟佳悦榕的影子,偶尔望向濡媛的目光透着羡慕。
“你乖一些,等阿玛和嫡额娘回来,给你带兔子肉吃,还有野鸡肉。”
胤禛闻言只觉心口被扎了一枪,就不能说个老虎肉、鹿肉,非得说这小东西的肉,怎么如此笃定他猎不到吗?
姝玥喜滋滋眯起眼,“嗯,女儿等阿玛和嫡额娘回来。”
胤禛憋着一口气,一路上雄赳赳气昂昂拉着胤祥练骑射,不说准头如何,但就这股劲儿,还是让太子、胤禔刮目相看。
知耻而后勇……老四的骑射,练不练都一个样,但练了总好过没练。
胤禛越是勤勉,太子和胤禔越放心,康熙瞅着四儿子破天荒拉开六石弓,嘴角瞅了瞅,瞧着弘晓酷似自己的面容,终归还是松口赞了句“有进步”。
背地里偷偷交代弘晓,弓马骑射要早些练,早练早成器,晚练…再勤勉也就那样。
康熙深信小孙女一定能青出于蓝,弘晓不明所以颔首,“皇玛法放心,弘晓一定勤学苦练,有弘晴哥哥和弘昱哥哥作伴,孙女每日都练得很开心。”
这个…康熙回想起先前弘晓射箭专对人的场景,默默给两个孙子致歉。
弘晓射箭的准头肯定是比胤禛强的,但太强了也不行,小姑娘脾气爆,一言不合就和拉弓对人,几次都把弘皙、弘晋、弘晴、弘昱几个折腾的苦不堪言。
当草原那抹无边的绿中凸显了那点黄色,帷幔栅栏渐渐浮现眼前,宜修就知道终于到了。
立马下车扶着剪秋走动,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打听纯禧几人的行程。
这一路上马车她是坐的够够得了。
“剪秋,再用点力。”宜修半躺在帐篷内的大床上,由着剪秋、绣夏两人给她松筋捏骨。
“咚咚咚”的捶打声持续了好一阵,半遮半掩了蒙古王公们参拜康熙的呼喊声“拜见博格达汗!”
宜修捏了捏耳朵,知晓端静等候多时,纯禧几人还有七八日才到时,这才舒舒服服眯眼休息,直到外头传来绘春的禀报声,“五福晋到。”
“五弟妹,你怎么来了?”宜修欲起身相迎,五福晋赶忙拦住,“四嫂,咱们之间不必多礼,就这样说话吧。一路上可憋着了,你不知道,他这回来还带了两个侧福晋,我都不乐意搭理。”
他,当然指的是胤祺。胤祺的后院是公认的乱,宜妃都无从下手管辖,只咬死了一点,独独容许嫡孙弘昂进翊坤宫请安,其他孙子也就年节瞧上几面。
不是狠心,而是得守住规矩,不能乱了尊卑,让两个侧福晋和庶孙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乱的就不是后院,而是断了血脉传承。
孰轻孰重,宜妃心里有一把算盘,明白的很。
五福晋摸清了宜妃的态度,便一心教养儿子,至于后院妾室争风吃醋…与她何干?反正她没掺和,什么事儿都不要算到她头上,不然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是以胤祺宠妾归宠妾,明目张胆灭妻是不敢的,背地里如何,也就只有她们夫妻俩自己清楚。
宜修着实是有些羡慕五福晋的,胤祺没资格,意味着她不用掺和到波谲云诡的政治博弈中,更不用费心给丈夫和儿子筹谋前程,只要养住儿子凡事想开点,争取活过胤祺就成。
想想都简单、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