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清音继续道：“我看着他，说道，‘我不想嫁人，从一开始就不想。后来逃婚认识了你，我承认，我对你是有过短暂的心动。
可当我回到家后，看到父母因我而苍老憔悴的样子，我就再也不想嫁人了。
人生苦短，我父母的生命正在一天天流逝，每一天都在离我而去。
我不想远嫁，更不想嫁给什么酆都大帝。我只想留在他们身边，陪伴他们，直到他们安然离世。’
我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仔细想想我和卫天珏从一开始就错过了，他放不下他的傲慢，我也不想嫁给一个不尊重自己的男人。
我最喜欢他的时候，是花山节那个喝醉酒的晚上，可有些话，有些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等我再回到家后，感情这东西就是会被时间慢慢消磨，我现在看到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卫天珏声音听不出喜怒，‘女子嫁人，生儿育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的父母也是如此期盼的，不是吗？’
‘是，但那是以前，现在我父母已经接受了我不想嫁人这件事了。
他们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说到这里，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能为他们做的，就是让他们安享晚年，让他们离世的时候有我在旁边伺候着，而不是在一个他们永远都去不了的地方，思念着一个永远也见不到的女儿！’
大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卫天珏才开口，语气里甚是不耐，‘天下的女子这么多，怎么就你的想法这般与众不同？’
我苦笑了声，垂下眼帘，‘可能是小时候杂书看得太多了吧。’
那些书里写着快意恩仇，写着逍遥自在，也写着生离死别。
唯独没有教过我，如何相夫教子，做一个依附丈夫而活的好妻子。
卫天珏似乎对我的答案并不感兴趣，漠然道，‘我可以派人去阳间照看你的父母，保他们衣食无忧，长命百岁。
你不必再为他们操心，乖乖留在这里。
半月之后，你我便拜堂成亲。’
我冲上前，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却被他周身无形的威压挡了回来。
‘不行！’我拒绝道，‘我阳寿未尽，我要回阳间去！’
卫天珏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泛起一丝讥诮的冷光，‘你的阳寿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我让勾魂使把你勾来，你便来了。
我让判官把你的名字从生死簿上抹掉，也就抹掉了。
谷清音，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否则，我会让你的父母死得格外痛苦！’
我浑身一颤，如坠冰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就因为我退了你的婚？
你是酆都大帝，整个冥界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揪着我一个凡人不放！’
‘是你在我的神像面前，亲口说要嫁给我。’他咬牙道，‘谷清音，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我愣住了，原来是这样……
‘我那时候是故意气我母亲的，而且我后来不是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吗！’我急切地辩解。
卫天珏神色没有丝毫动容，‘当你对着我的神像说出要嫁给我的那一刻起，这道婚契便已成了。
生生死死，你都无法更改。
除非……魂飞魄散！’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了一句，“没错，我能证明。跟他们这些鬼啊神啊妖啊的成亲就是这样，一旦定下婚契，那就是永生永世的交易了，可得慎重！”
谷清音冷笑道，“我偏要改！”
可我瞅她这样子，好像也没改成啊……
她继续说，“我不想嫁给他，更不想留在冥界。
我对他说，‘聘礼我已经让你母亲退回去了，你我的婚约根本不作数，你放我走！’
卫天珏却冷声拒绝，‘不可能！’
我看着他毫无温度的侧脸，试图周旋，‘那你先让我回去，等我给父母养老送终，我就回来，好不好？’
卫天珏嗓音幽幽，‘到那时候，你就会心甘情愿留在这冥界里陪我吗？’
‘多久？’我哑声问。
卫天珏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我寿与天齐，自然是等到天地毁灭那一刻。’
那不是陪伴，那是永恒的囚禁。
我摇头，‘不行，我不想永远都留在这里！我只同意与你做一世夫妻，等这一世过完，你就必须送我去轮回转世！’
卫天珏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想都别想。’
说完，他甩袖便走。
‘你放我回去，卫天珏！’
我凄厉地喊着他的名字，可那玄色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很快便消失在了殿门外。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被关在了这座华丽的宫殿里。
我试过所有的方法，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些凡人女子对付丈夫的手段，在一位真正的神只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我所有挣扎都像是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来。
半个月后，我的心也死了。
侍女们捧着一套繁复华丽的嫁衣走了进来，那猩红的颜色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她们为我梳妆打扮，为我穿上那沉重的凤冠霞帔。
镜子里的人双目无神，红唇似血，却不像我。
吉时已到，卫天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殿门口。
他依然穿着那身玄色帝袍，只是今日的他，周身的气息似乎柔和了些许。
他朝我伸出手，我没有动。
他也不恼，径直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地牵起我的手，将我拉了起来。
他拉着我，走出了这座囚禁了我半个月的宫殿。
殿外，黄泉路两旁，彼岸花开得如火如荼。
无数的鬼影跪伏在道路两旁，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尽头。
万鬼来朝，参加酆都大帝的婚礼。
我被他牵着，麻木地走过跪拜的鬼群，一步步走上祭坛，拜了天地。
进入洞房后，我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卫天珏推门而入，挥手遣退了所有侍女。
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走到我面前，看着安静得有些反常的我，挑了挑眉，‘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