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审视着卫天珏,不解道,“阴天子可是上古神灵,我不信以你的法力会镇压不住那些恶鬼。”
卫天珏摇了摇头,“这与我打不打得过没有关系。生老病死,天道轮回,这是自盘古开天辟地时便定下的铁律。谁也不能绕开酆都,不经十殿审判,便私自转世投胎。
渡魂井的存在,本就不合天理。
当初火神祝融亲手布下九道烈火神印,彻底封死了渡魂井,那处地方也就是如今的地狱十九层。
万年以来,从未有谁能破开那道封印。
更何况,那九道祝融神火,在幽冥地界沾染了万年的阴煞戾气,早已化作了可焚烧天地万物,连神魂都能燃尽的‘九幽业火’。
若想重启渡魂井,就必须先破开封印,释放出九幽业火。
到那时,不仅是十九层地狱里的上万恶鬼,就连开启阵法之人都会在那业火之中被烧得魂飞魄散。
你觉得,这世间会有人去做这种蠢事吗?”
良久,苏栖野开口,坚定问道,“十九层地狱在哪?带我过去。”
卫天珏不禁疑惑,“这秋暮朝到底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为一个无法入轮回的人踏平鬼门关,剑指十殿阎罗,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去闯那万年无人敢踏足的绝地。
值得吗?
听到秋暮朝的名字,苏栖野瞳孔里开一丝缱绻的笑意,轻声道,“我的心上人。”
卫天珏沉默了,珠帘轻轻晃动,遮掩了他眼底的情绪。
许久,他才开口道,“判官,带他过去。”
判官浑身一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栖野站起身,将那把沾染了阴煞与血气的巨剑扛在肩上,姿态慵懒,“兄弟,刚才对不住了,若以后有机会的话,定让你还回来。”
他冲着卫天珏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谢过。
随即,他便跟着那战战兢兢的判官,朝着地狱走去,犹如赴火之蝶,明知是死路,却一往无前。
直到那道火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十殿阎罗才松了口气。
秦广王躬身道,“帝君,这苏栖野可是狐族的现任族长,若是他真的在十九层地狱出了事,狐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卫天珏缓缓转身,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主位,语气淡漠,“他想去便让他去,本君拦不住一个一心求死之人。”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惴惴不安的十殿阎罗,残忍道,“再者,本君正愁不知该拿十九层地狱里那上万恶鬼怎么办。
若是他苏栖野本事不济,被那上万恶鬼撕成了齑粉,那便是他咎由自取。
届时,我们便对外宣称,是苏栖野狂妄自大,强闯十九层地狱,意图释放恶鬼,为祸三界,我等奋力镇压,才免去一场浩劫。罪责全在他。
若他真有那个本事,破开了祝融神印,释放了九幽业火,那业火焚尽一切,正好能将那些积压万年的恶鬼与戾气一并烧个干净,反倒为我们解决了个天大的麻烦。
无论哪种结果,对地府而言都有利无弊,我们只管等着看戏便是。”
十殿阎罗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多言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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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长白山,浮光寺。
秋暮朝在暖阳的照射下悠悠转醒,她动了动眼皮,感觉自己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
她嗓子有些干哑,舔了舔嘴唇,却摸到了一个微硬的血痂。
奇怪……
做梦也没梦到吃肉啊,怎么还把自己嘴唇给咬破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感觉手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得慌,又硬又刺。
她疑惑的展开手掌,一枚小巧玲珑的红豆耳坠,正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那颗红豆色泽殷红如血,秋暮朝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她送给苏栖野的,怎么会在她这里?
她顿时一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穿上鞋就往门外冲。
房门恰好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一头撞到一个冷硬的物体上,那人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滚烫的汤汁溅了她一手。
“啊……”秋暮朝呼痛。
宋鹤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查看伤势,“烫伤没有?给我看看!”
秋暮朝却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急切询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苏栖野呢?”
宋鹤眠听到她醒来第一句话,喊的便是苏栖野,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瞬间暗了暗。
他垂下眼帘,声音听不出喜怒,“不知道。”
秋暮朝的心一沉,“我是怎么回来的?是不是他送我回来的?”
宋鹤眠把手里那个砂锅放在桌上,从里面盛了一碗汤出来,平静说道,“先吃饭,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进食了。你是凡人,血肉之躯,如果不想现在就饿死,就坐下来把这碗骨汤喝了。”
秋暮朝固执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他。
两人无声对峙,最终还是宋鹤眠先败下阵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把它喝完,我就告诉你。”
秋暮朝这才有了动作,她拉开椅子,坐到他面前,端起那碗汤,也不怕烫,大口大口喝光。
不喝还没什么感觉,那浓郁鲜美的骨汤一入喉,沉睡了三天的胃瞬间苏醒,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向她袭来。
宋鹤眠看着她惨白而憔悴的容颜,眼底闪过心疼,从旁边拿过一双筷子递给她。
砂锅里除了汤,还有几缕细细的面条和翠绿的青菜。
秋暮朝狼吞虎咽地将一锅面连汤带水吃了个干干净净,直到胃里传来满足的暖意,她才放下砂锅,抹了把嘴,再次看向宋鹤眠。
“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
宋鹤眠看着她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颊,淡声道,“是他送你回来的。”
秋暮朝立刻追问道,“那他人呢,他去哪里了?”
宋鹤眠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
秋暮朝站了起来,嗓音满含愠怒,“鹤眠!”
宋鹤眠抬起头,“我真的不知道,但他走之前说过,想让你的魂魄入轮回。”
秋暮朝怔了下,“入轮回?我是守陵人,我的魂魄根本入不了轮回,他怎么会……”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剧烈颤抖,“这个疯子!”
她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便往外跑,匆匆对宋鹤眠丢下一句,“我有急事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看好浮光寺!”
宋鹤眠没有去追,他看着那道纤细而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自嘲道,“苏栖野,算你欠我一次,无论结果如何,今后你都不能再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