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有一面落地镜,明亮干净。
我将常欢推到镜子前,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镜中的自己,“常欢,你自己看。”
常欢被迫抬起头,当她的目光触及镜中影像的那一刻,整个人如遭雷击。
镜子里,她的身影轮廓发虚,像是被水晕开的一层淡淡的墨迹,边缘处若有若无的透明感,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里。
看起来整个人虚浮不定,毫无生气。
“看到了吗?”我问,“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了?”
常欢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空洞,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似乎想要触碰镜子里那个虚幻的倒影,却又在半空中生生停住。
“怎么会是这样?”
我按着她肩膀的手没有松开,“你现在相信了?”
常欢摇头,“霍萧然说他不喜欢镜子,家里供奉着他母亲的灵位,摆镜子是对亡者的不敬。所以我们家里的镜子,全都被他打碎了。
我平时化妆也只用粉饼盒上那个小小的化妆镜……”
付小美啐了声,“这都是他骗你的鬼话!”
“被鬼魂缠身的人,阳气会被一点点吸走,三魂七魄变得不稳,投射在镜子里的轮廓,自然就会发虚。”我淡声道。
常欢咬唇道,“你们的意思是,他母亲的鬼魂缠上了我?她想要取代我?”
我反问道,“不然呢?难道她大费周章地缠着你,就是为了看看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有多好看吗?”
常欢不断摇头,脸色惨白。
我不能再说什么,否则这丫头恐怕就要因为无法接受现实而精神崩溃了。
我从包里拿出三根香,递到她面前,自从恢复前世记忆后,我前世学过的一些法术也都记了起来。
“如果你还是不信,就把这三根香插进香炉里。要是今晚一夜无事,那就证明我和小美都错了,我们俩当面给你和你的霍萧然赔礼道歉。”
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是把所有的退路都给了她。
常欢的视线落在那三根香上,眼神里充满了犹豫和挣扎。
“这只是最简单的辟邪香,只会驱赶邪祟,不会对你本人产生任何影响。”我补充道。
付小美见她还在犹豫,心里强压着怒气,眼圈却红了,“欢欢,就算你不想再认我这个朋友,可我们还是患难之交,在缅北那个鬼地方,每天都可能没命,我们都没有放弃过彼此!
难道现在回了国,过上了安稳日子,我们反而会害你吗?”
她看着付小美,吸了吸鼻子,接过我手里的黄符,“我知道,我能活着从那里出来,多亏了你和小朝,我最后再信你们一次。”
说完,她便将那三根香收了起来。
付小美从随身的包里又拿出一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黑色小东西。
“这是什么?”常欢警惕地问。
“针孔摄像头。”付小美把东西塞进她手心,“放在你们卧室里,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常欢捏着那颗摄像头,手心直冒冷汗,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收下了。
付小美开着车,将失魂落魄的常欢送回了她家小区门口。
看着她走进别墅的背影,付小美气得直捶方向盘,“真是恋爱脑晚期,气死我了!”
我没说话,拿出手机,点开了付小美早就安装好的监控软件。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出现了摄像头的画面。
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常欢正在布置。
几秒钟后,镜头被固定住了。
我们看到常欢将那颗小小的摄像头,巧妙卡在了床头柜上,一个相框的边缘缝隙里。
镜头正好对着卧室的大床和另一侧的墙壁,那面墙壁上挂着一张黑白遗像。
我将画面放大,仔细端详着那张遗像,照片上的女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梳着温婉的发髻,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眉眼间满是温柔。
单从面相上看,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传统女性,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邪门的地方。
我心里暗忖,霍萧然的母亲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会害人的恶鬼。
现在距离霍萧然下班时间还早,常欢就坐在卧室里看书,我和付小美等了一会儿,决定先各回各家,等常欢那头有了动静再联系。
我回到自己的住处,苏栖野正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我给他买的草莓,一边看动画片。
动画片还是猫和老鼠……
见我回来,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弯了弯,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另一边的沙发坐下,将手机架好,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苏栖野见我不搭理他,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凑了过来,“手机有我好看?”
我敷衍笑道,“你最好看。”
但我的视线依旧盯着手机屏幕,监控画面里,常欢已经换上了一身丝质的睡衣,她走到母亲的遗像前,点燃了三炷香。
袅袅的青烟升起,让整个卧室的气氛都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常欢正准备将香插进香炉里,玄关处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是门锁打开的声音,霍萧然回来了。
常欢的手猛地一抖,那三炷香差点从指间滑落,断在地上。
画面里,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
霍萧然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文俊朗。
“你在做什么?”霍萧然的声音很温和,却让常欢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转过身,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给你妈妈上香啊。”
霍萧然缓步走过去,从身后将她圈进怀里,这是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
“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母亲上香了?”他低声问道。
常欢的身子缩了缩,“我最近总做梦,梦到你妈妈对着我哭,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想着给她上炷香,求个心安。”
霍萧然看到遗像前的香炉和旁边新换上的果盘上,不动声色道,“你有心了。”
常欢沉默了片刻,用一种试探的口吻问道,“萧然,我在想,我们把妈的灵位放在卧室里,太打扰她老人家的清静了?要不我们还是把灵位请到客厅去吧?
或者,我找人来专门做一个佛龛供奉起来,也显得我们更有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