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萧然看着那个面目全非的“母亲”,眼中满是不忍与痛苦,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默认了。
鬼煞似乎也听懂了我的话,朝我们扑了过来。
“小心!”我一把推开付小美,手腕一翻,万古愁已出现在我的手中。
古老的幡面散出一股苍凉而肃杀的气息,我挥动万古愁,朝着那团黑影横扫。
幡未至,凌厉的劲风已经卷起地上的花瓣。
可那鬼煞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它只留下一道残影,便躲开了万古愁的攻击。
我心中一凛,好快的速度!
这还只是一个尚未成形的鬼煞,如果真让它成了气候,恐怕九菊那边的势力将更加难以对付。
我不敢大意,再次挥动招魂幡,幡面上的古老符文隐隐发光。
然而鬼煞的身影在半空中不断穿梭,每一次都堪堪避开我的攻击。
它就像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子,速度又快又飘忽不定。
只觉得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那鬼煞竟是放弃了其他人,径直朝我过来。
它竟想钻进我的身体,拿我当她的温床!
我还来不及反应,那团黑影已到达我身前,我的小腹处绽放出一团柔和的金光,那光芒温暖而纯净,仿佛凝聚了世间最神圣的力量。
黑色的鬼煞与金光悍然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我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出去,摔在了花圃之中。
“小朝!”付小美惊叫着跑过来,将我扶起,“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撑着地站起来,喉咙里泛起一丝腥甜。
我惊愕的感觉到,原本盘踞在我小腹里的那两团温热的气流消失了。
是天精地魄,它们又一次救了我。
我一时怔在了原地,双手摸向自己的小腹。
我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它们会在危难之际护我周全,看来母亲的预言又一次应验了。
可它们就这么没了吗?
它们又会去哪里,还是就此消失在这世间?
就在我失神的片刻,那被金光撞散的鬼煞又重新凝聚成形,它似乎因为刚才的冲击而变得虚弱了一些,放弃了我这个难啃的骨头,转而再次扑向了昏迷不醒的常欢。
眼看着那团黑影就要没入常欢的身体,霍萧然却将常欢瘦弱的身体护在怀中,他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它。
鬼煞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穿透了他的身体。
霍萧然的身体猛地一僵,剧烈抽搐起来。
鬼煞极阴,而霍萧然是男性,身体极阳。
一阴一阳,在他体内展开了剧烈冲撞,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一道道黑色的纹路顺着他的脖颈向上蔓延,像是密密麻麻的蛛网。
“呃……”他发出痛苦至极的闷哼,身体弓起,仿佛承受着凌迟般的酷刑。
他体内的器官正在衰竭,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鬼煞的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它无法在霍萧然这具纯阳的身体里存活。
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再次扬起了手中的招魂幡。
“万古愁,收!”我厉喝一声,将法力灌注于幡中。
漆黑的幡面像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朝着霍萧然的方向笼罩而去。
幡面上,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浮现出来,发出凄厉的嘶嚎。
它们争先恐后地从幡中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臂,抓向霍萧然体内的那团黑影。
鬼煞在霍萧然的体内左冲右突,想要挣脱出来,可那些从招魂幡里涌出的鬼魂缠住了它,将它一点一点从霍萧然的身体里拖拽向招魂幡。
招魂幡上的鬼哭狼嚎渐渐平息,那些从幡中伸出的惨白手臂,像是退潮般缩回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霍萧然也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抱着常欢倒在了玫瑰花圃中。
我和付小美走上前去,霍萧然的身体正在变得冰冷僵硬,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那些狰狞的黑色纹路虽然在鬼煞被抽离后淡去了许多,可他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他怎么样了?”付小美问。
我摇了摇头,“阴阳相撞,他的脏器全部衰竭了。”
霍萧然眼皮竟微弱的颤动了一下,瞳孔已经涣散,失去了焦距,却望向了被自己护在怀里的常欢。
破碎的音节从唇边溢出,带着血泡的腥气,“别告诉她,让她忘了我吧。”
付小美听到这话,漠然道,“这当然不用你说。”
霍萧然抬起那只被常欢划得血肉模糊的手,想要去握住常欢垂落在身侧的手。
他的指尖在触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停住了,他似乎怕弄脏了她,就那么虚虚地笼着她的手,目光贪婪而缱绻描摹着她苍白的睡颜。
“常欢……”他轻声呢喃,“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在校园门口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可知道你是他的女儿时,我也真的很恨过你,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笼着常欢的手,无力垂落下去,砸在泥土里。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破碎的玫瑰花瓣,落在他已经失去温度的脸颊上。
付小美怔怔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我拨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赶到,医护人员将常欢抬上了担架。
医生确定霍萧然已经死亡后,警察也随之而来,拉起了警戒线。
霍萧然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抬上了另一辆车。
我看着那辆车缓缓驶离,心中五味杂陈。
一场以爱为名的复仇,最终以所有人都遍体鳞伤而告终。
我相信他真的爱过常欢,可当爱恨交织模糊了心智,带给对方的却只剩下了残忍的伤痛。
我和付小美跟着救护车赶到了医院,常欢直接被推进了急救室。
走廊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付小美坐在长椅上,双手抱着头,一言不发。
我靠着墙,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空空如也,天精地魄已不知去向何方。
它们活在我体内时,我巴不得它们早点离开。
可当它们真的走了,我又有些失落。
手术室那盏红色的灯终于熄灭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她怎么样了?”付小美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