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灯的光晃悠悠的,把槐树下的人影拉得老长,贴在井栏边的青石板上,像一串攥在一起的暖团子。张奶奶又从布兜里摸出块红薯饼,递到狗剩手里:“刚出锅的还热着,灵蛇要是还饿,这半块也给它留着——咱村的功臣,可不能亏着。”
绿皮蛇像是听懂了,从狗剩手腕滑下来,脑袋轻轻蹭了蹭张奶奶的手背,鳞片上的地脉珠泛着淡青的光,把老人的皱纹都映得软和了些。李婶抱着孙子凑过来,孩子已经不怯了,小手伸出来想摸蛇尾,绿皮蛇竟顺着那小手绕了圈,尾巴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掌心,惹得娃“咯咯”笑出声。
王大爷蹲在井边,正用布擦石栏上残留的白霜印,烟袋锅子挂在耳朵上,时不时“吧嗒”抽两口:“明儿我找块好木头,给井边做个矮栅栏,再挂两盏风灯——夜里亮堂点,邪乎玩意儿也不敢靠近。”他抬头瞅了眼狗剩,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狗剩啊,以后这井边的动静,你多上心些,有啥不对头,咱爷俩先吆喝一声。”
狗剩攥着手里的红薯饼,点头时喉结动了动:“王大爷,我晓得上心。以后我每天傍晚都来井边转两圈,灵蛇也能帮着瞅着。”说着他摸了摸缠回手腕的绿皮蛇,蛇头蹭了蹭他的虎口,像是在应和。
胡三太爷的声音从铜烟袋里飘出来,慢悠悠的,少了之前的急慌:“你们这心思正,地脉活气就旺,比啥符咒都管用。不过也得记着,遇事别硬扛,大伙搭把手,再邪的东西也讨不着好。”烟袋“嗡”了一声,像是打了个哈欠,“我歇会儿,有动静再叫我。”
夜渐渐深了,张奶奶拄着拐棍先回了家,走前还不忘叮嘱狗剩:“天凉,别在井边待太久,明早来我家喝玉米粥。”李婶抱着孙子,跟狗剩和王大爷道了谢,也慢慢往巷子深处走,孩子趴在她肩头,还回头朝绿皮蛇挥了挥手。
王大爷把擦干净的马灯递给狗剩:“这灯你拿着,夜里走夜路亮堂。我再把槐树下的柴禾归置归置,明儿好引火。”说着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扁担,那根沾过黑沫的木头已经干了,只是留下个浅浅的印子,倒像是个记号。
狗剩提着马灯站在井边,月光洒在井水里,碎成一片银闪闪的光,比之前更亮了些。绿皮蛇绕着他的手腕转了两圈,地脉珠的光映在井面上,竟让井水也泛起点点青晕。他想起刚才阴浊怪扑过来时的慌张,再看看现在的井水、槐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手里暖乎乎的马灯,心里那点残留的紧张,早被这股热乎劲儿冲没了。
“以后咱就一起守着这儿。”狗剩轻声跟绿皮蛇说,蛇头抬起来,瞅了瞅井口,又蹭了蹭他的手腕,尾巴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在说“一言为定”。
王大爷归置完柴禾,走过来拍了拍狗剩的肩膀:“回屋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两人并肩往巷子口走,马灯的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投在青石板路上,一步步往家的方向挪。
老井旁静了下来,只有井水偶尔冒个泡,“咕嘟”一声,像是在跟夜空里的星星打招呼。槐树叶被夜风拂过,落下两片叶子,飘在井面上,跟着水波轻轻晃。
狗剩回到家,把马灯放在窗台上,绿皮蛇从他手腕滑下来,盘在灯旁,眼睛半眯着,像是在守着灯花。他躺在床上,想着今晚的事儿,想着王大爷的烟袋、李婶的慌张、张奶奶的红薯饼,还有绿皮蛇咬向阴浊怪时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他知道,巫脉村的夜不会一直太平,但只要有老井的地脉活气,有村民们的搭把手,有手腕上的绿皮蛇,还有他这个护村人,就啥都不用怕。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绿皮蛇身上,地脉珠的光和月光混在一起,温柔又明亮。狗剩闭上眼睛,听着窗外槐树叶的声音,还有远处井水偶尔的“咕嘟”声,睡得格外踏实——他知道,明天醒来,又是巫脉村热热闹闹的一天,而他,会继续守着这片土地,守着这口老井,守着村里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