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本座因何重伤至此？”他问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下方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回答。蛮骨硬着头皮，恭敬道：“主上神通盖世，乃是为剿灭怒涛宗、玄冰阁两大强敌，力战而伤…...
“力战而伤？”风非凡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不，你说错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掠过每一个人。
“本座并非败于怒涛宗雷啸之手，也非败于玄冰阁冷凝霜之剑。若单对单，他们二人，皆非本座之敌。”
众人屏住呼吸。
“本座是败给了‘意外’。”风非凡的声音带着一种彻骨的冷意，“败给了那在本座计算之外，突然出现的……冷凝霜，以及她带来的二十名金丹圆满！
“本座算计了怒涛宗的实力，算计了其护宗大阵的弱点，甚至算计了其可能的盟友反应，以言语逼退他们。本座成功覆灭了怒涛宗，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他顿了顿，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自嘲与凝重。
“然而，本座唯独没有算到，那雷啸，还有一个身为玄冰阁阁主的道侣！
更没有算到，这道侣会如此决绝，几乎倾尽宗门底蕴，不远万里，前来复仇！”
“就是这一个小小的、被忽略的‘意外’，这‘人算不如天算’的一环，险些让本座功亏一篑，魂飞魄散！也让我不眠城，停滞了整整三年！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砸在每个人的心神之上：
“这便是今日，本座要告诫你们的第一点，也是用本座这三年沉眠，换来的血的教训！
“计划，永远只是计划！意外，无处不在！”
“你们或许觉得，本座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但今日告诉你们，这世上，从无真正的“算无遗策’！
任何计划，都必须为“意外’留有余地！任何行动，都必须考虑到最坏的可能！”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一号：“一号，你负责征伐谋划，日后制定策略，除了计算敌我明面实力，更要穷尽手段，探查一切可能的外部关联！
道侣、师徒、血脉至亲、隐秘盟约……任何可能引来额外敌人的因素，都必须纳入考量！宁可谨慎过度，不可疏忽一分！”
一号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肃穆，他起身，躬身行礼：“属下谨记主上教诲！日后定当竭尽全力，完善情报，虑敌从宽！”
风非凡又看向三号：“三号，你的情报网络，不仅要探听消息，更要主动挖掘那些隐藏在冰山之下的联系！
任何一丝可疑的线索，都不能放过！资源的投入，可以加倍！”
三号在阴影中微微颔首，无声，却代表着最坚定的承诺。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包括蛮骨、毒蛇等中高层：
“尔等日后执行任务，亦当如此！不可因势大而骄狂，不可因敌弱而轻视！
需知，蝼蚁亦可溃堤，星火足以燎原！任何时候，都要保留至少三分力，以应对那可能出现的、计划之外的变数！”
“谨遵主上教诲！”所有人齐声应诺，声音在森然的议事厅内回荡。
他们能感受到风非凡话语中那沉甸甸的分量，那是用险些陨落的代价换来的经验。
这一刻，“意外无处不在，人算不如天算”这十二个字，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了每个不眠城核心成员的心中。
风非凡看着手下们凛然受教的模样，心中的烦躁和怒意稍稍平复。
这次重伤，虽然代价惨重，但若能因此让不眠城上下变得更加谨慎、更加难以被意外击垮，那么这三年沉睡，或许也并非全无价值。
他重新靠回椅背，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与掌控感。
“本座伤势未愈，尚需静养数年。在此期间，不眠城一切事务，由一号总领，二号、三号、苏无心、冥骨辅佐。对外策略，以稳固、防御、渗透为主，暂缓一切大规模扩张行动。”
“是！”一号等人躬身领命。
“都下去吧。”风非凡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疲惫。
众人恭敬退下，议事厅内只剩下风非凡，以及如同他影子般的苏无心。
风非凡闭上眼，开始在心中重新规划。养伤的这五年，或许，并非完全是坏事。
他可以更加沉淀，更加细致地梳理不眠城的内部结构，推演未来的扩张路线，以及….思考如何应对那更高层次的可能存在的威胁。
这一次的教训，让他明白，这片天地，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
而代的不眠城，他的死亡之道，绝不能止步于此。意外可以暂时阻挡他的脚步，但绝不可能摧毁他的意志。
待到伤势尽复，龙归大海之时，他将以更加谨慎、更加狡猾、也更加强大的姿态，继续他的征伐之路。而“意外”这两个字，将从此成为他算计中，一个永远需要被重点考虑的因素。
核心会议散去，议事厅内重归寂静，只余下风非凡略显疲惫的呼吸声，以及苏无心如同背景般存在的微弱气息。体内传来的阵阵隐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此刻的虚弱与五年漫长的恢复期。
烦躁吗？自然是有的。雄心受挫，计划搁浅，被迫像一只病虎般蜷缩在巢穴里，这绝非他风非凡所愿。但那股冰冷的怒意沉淀之后，另一种罕见的情绪，却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滋生。
或许……这次重伤，也不全是坏事。
他回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从南境边陲的小小死灵法师，到不眠城之主，元婴中期大能。
看似步步为营，算尽机关，但何尝不是被命运、被仇敌、被那个该死的系统推着，不断向前狂奔？
他享受过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意，品尝过力量增长的甘美，但也习惯了紧绷的神经与永无止境的谋划。多久没有真正停下来，喘一口气，看看周围的风景了？
好像……自从得到系统，立志重建不眠城辉煌之后，就再没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