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将灵牌木盒放进竹屋柜子时,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的淡红痕迹。
他转身走进修炼室,没再多说什么。
修仙之路从无捷径,刚才玩闹的时辰已算奢侈,他得趁这段时间赶紧修炼,才能护得两个丫头周全。
修炼室里,晚晚和早早盘腿坐在蒲团上。
手里捏着法诀,眼神却飘向窗外晃动的竹影,灵力运转得断断续续。
显然还在惦记刚才玩牌的热闹,半点没有修炼的心思。
苏清漪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魂不守舍的模样,眉头越皱越紧。
她本想呵斥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每次自己一训斥这两丫头,她们就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算了,还是去看看林砚吧)
她转头看向闭目凝神的林砚。
他周身萦绕着淡金色灵光,身上的灵力流转比刚入门时顺畅了太多。
“林砚,你过来。”
苏清漪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你的‘青锋诀’第三重虽已入门,但灵力的滞涩处仍需打磨,我来指点你。”
林砚睁开眼,眼底的灵光渐渐敛去。
苏清漪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微凉的触感传来,引导着他的灵力。
“丹田发力,灵力沿经脉上行至丹田,要像溪流绕石,而非硬冲……”
她的动作耐心,语气柔和,与指导晚晚和早早时的严厉判若两人。
晚晚偷偷用余光瞥着这一幕,心里酸溜溜的。
(师傅为什么又靠阿爹这么近?阿爹都好久没和我靠的这么近了。)
她攥紧裙摆,灵力运转得更乱了。
就在这时,竹院外传来玄心长老略显急促的声音:“苏长老,林砚小友,我师尊来了!”
苏清漪立刻松开手,对林砚叮嘱了句“自行体悟”,便快步走出修炼室。
林砚紧随其后,晚晚和早早对视一眼,也连忙起身跟上。
竹院门口,玄心长老身旁立着一位老婆婆。
她身着深褐色道袍,衣料上打着两处细密的补丁。
头发用一根普通木簪挽成发髻,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
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扫过众人时带着无形的威压,一看便知是修为高深之辈。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晚晚和早早身上时,那股锐利瞬间消散,眼角的皱纹柔和下来,嘴角还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这位是家师灵虚婆婆,钻研心魔之道三百年,经验远胜于我。”
玄心长老躬身介绍,语气恭敬。
灵虚婆婆微微颔首,声音苍老却有力,带着温润的质感:“苏丫头,林小子,不必多礼。老身听闻有特殊心魔,特意来瞧瞧。”
苏清漪连忙将晚晚和早早拉到婆婆面前,指尖微微用力,示意两人别怕。
“婆婆,这便是晚晚与……早早。”
灵虚婆婆伸出枯瘦却温暖的手,分别握住两个丫头的手腕。
她的指尖凝聚着极淡的灵力,轻柔地探入两人经脉,动作慢而细致,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珍宝。
晚晚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这位婆婆的掌心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早早却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晚晚身边靠,肩膀微微颤抖。
婆婆探查了足足半炷香。
让两人张开手掌,仔细看了看掌心纹路。
甚至抬手摸了摸早早的头顶,粗糙的指尖划过发丝时格外轻柔。
她松开手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有趣,真是有趣至极!”
“婆婆,您可有发现?”
苏清漪忍不住追问,心跳快了几分。
灵虚婆婆笑着摇头,目光在晚晚和早早之间流转。
“老身活了三百年,见过的心魔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些心魔,皆是宿主的邪恶面所化,满心满眼都是吞噬宿主灵力、取代宿主存在,哪有这样的?”
她指着早早,语气里满是惊叹:“这心魔不仅不伤害宿主,还能与宿主和睦相处,甚至有自己的独立意识,简直推翻了老身毕生的所有研究!”
灵虚婆婆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古朴的铜铃。
铜铃约莫拇指大小,铃身上刻满扭曲的符文,隐隐泛着淡淡的黑气,一看便知是专门克制心魔的法宝。
“老身确有办法除了她。”
婆婆掂了掂铜铃,声音沉了下来。
“此乃‘镇魔铃’,配合老身的‘清心阵’,半个时辰便能让她无痛消散,绝不会伤及晚晚丫头的根基。”
早早像是瞬间感受到了铜铃的威胁,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眼眶瞬间红了。
猛地挣脱灵虚婆婆的手,转身就往林砚身边跑。
她扑到林砚身后,紧紧抱住他,脑袋埋在他的衣摆里,肩膀剧烈颤抖。
咿咿呀呀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满是恐惧和害怕。
林砚浑身一僵,轻轻抱住她。
早早立刻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颈窝,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刺得他心口发疼。
这模样,和小时候晚晚上山迷路被自己找到时一模一样。
“林小子,把她交给老身。”
灵虚婆婆举起镇魔铃,符文光芒更盛。
“阵法一布,很快就结束了,莫要妇人之仁。”
林砚抱着早早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不行。”
他低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早早,指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叫早早,是我的女儿。不管她是不是心魔,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我不能看着她消失。”
苏清漪站在一旁,看着早早哭红的眼睛,心里也软了。
她想起早早跟着晚晚一起学剑、一起抢灵果、一起抱着布偶睡觉的模样。
(早早分明是个活生生的孩子,怎么能说消散就消散?)
“婆婆,林砚说得对。”她咬了咬牙,“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不一定非要除掉她。”
南宫也收起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凑到林砚身边,折扇挡在身前。
“老太太,这心魔这么乖,杀了多可惜。再说晚晚丫头现在好好的,也没见哪里不舒服,不如再等等?”
灵虚婆婆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锐利:“你们以为老身是那种滥杀无辜之辈吗?”
她晃了晃镇魔铃。
“心魔依赖宿主的生命力与灵力滋养。如今她尚且年幼,所需不多。可等她渐渐成长,需要的生命力会越来越多,晚晚丫头早晚会被她掏空!到时候,不仅这心魔活不成,晚晚丫头也会死去!”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砸在众人心里,林砚抱着早早的手臂紧了紧。
他看了看怀里的早早。
她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依赖,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晚晚,她低着头,指尖死死攥着裙摆,眼眶也红了。
(晚晚是我的女儿,早早也是。)
林砚心里翻江倒海。
(若是为了晚晚,就要牺牲早早,这样的“保护”,我实在做不到......)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灵虚婆婆,眼神坚定.
“多谢婆婆告知风险,但我还是不能同意。就算以后真有危险,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绝不会让早早消失,也绝不会让晚晚出事。”
灵虚婆婆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苏清漪不忍的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收起了镇魔铃。
“罢了罢了,痴儿难劝。”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黄色传讯符,递给林砚。
“这是老身的传讯符,你们什么时候想通了,捏碎它,老身即刻便来。记住,越早动手,晚晚丫头的风险便越小。”
玄心长老还想再劝,却被灵虚婆婆用眼色制止。
两人转身离开,竹院门口的光影随着他们的脚步渐渐拉长,最终消失在竹林深处。
竹院里只剩下五人,空气安静得可怕,连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林砚抱着早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早早的哭声渐渐停了,依旧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时不时用脸颊蹭蹭他的颈窝,像是在确认他不会离开。
晚晚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阿爹,我不想早早消失。”
苏清漪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先回屋吧,天色不早了。”
林砚点了点头,抱着早早往竹屋走。
晚晚跟在他身边,脚步轻轻的,不再说话。
南宫也识趣地闭了嘴,跟在后面,往日里的嬉皮笑脸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竹屋,林砚把早早放在床上,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早早立刻抓住他的手,指尖用力,生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
晚晚坐在床边,看着早早,又看了看林砚,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苏清漪去了厨房,没多久就端来了简单的灵米粥和灵荷糕。
可桌上的人都没什么胃口。
林砚拿起勺子,喂了早早一口粥,她乖乖地咽了下去,眼睛却一直盯着林砚。
晚晚也只是小口扒着粥,味同嚼蜡。
南宫扒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筷子。
看着沉默的几人,张了张嘴想活跃气氛,却发现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吃完饭,林砚牵着早早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月亮已经爬上中天,清辉洒在紫霞峰上,把竹影拉得长长的,落在他和早早身上。
早早依偎在他怀里,抱着灵丝布偶,眼皮渐渐沉重,却还是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放。
晚晚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桌的纹路。
苏清漪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本《心魔录》,书页翻了又翻,却始终停留在同一页。
南宫躺在竹椅上,闭着眼睛,却没半点睡意,折扇在手里转来转去。
整个紫霞峰静得可怕,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只剩下沉重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