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在碎石路上敲出急促的声响,林砚骑在黑马上,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
为了尽快赶到魔心域,他们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休息。
红凝和红绡靠在宝马背上,脸色也带着明显的疲惫,只有宝马依旧精神,蹄下生风,朝着魔心域边界的小镇奔去。
傍晚时分,一座灰扑扑的小镇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小镇坐落在山坳中,黑色的石屋错落排列,门口挂着暗红色的灯笼,灯笼上绣着简单的魔纹,透着魔族特有的冷硬气息。
刚到镇口,三个穿着黑色铠甲的魔族护卫就快步迎了上来,为首的护卫身材高大,铠甲上刻着魔尊府的印记。
见到红凝,立刻单膝跪地:“圣女大人,魔尊大人派属下前来接应。”
他的目光扫过林砚和红绡时,停顿了一瞬。
落在林砚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落在红绡身上时则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冷淡,却没多问一句,只静静等待红凝的指令。
红凝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情绪,完全没了在小院时的温柔:“辛苦各位了,飞行魔兽备好了吗?”
“已备好,在镇外空地。”护卫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始终保持着恭敬的距离。
林砚牵着马跟在后面,心里暗暗感慨。
(原来红凝还有这么清冷的一面,和在小院里那个会害羞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呀。)
红绡则慢慢跟在林砚身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周围的建筑。
镇外空地上,一只巨大的“墨羽雕”正昂首站立。
它通体覆盖着漆黑的羽毛,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翅膀展开足有三丈宽,锋利的爪子深深抓进泥土里。
见红凝走来,只是低低叫了一声,没有丝毫躁动。
“圣女大人,请。”
护卫扶着红凝坐上雕背的软垫,又帮林砚和红绡坐稳,才对墨羽雕发出指令。
“前往心城月魔宫。”
墨羽雕振翅而起,带着一行人直冲云霄。
风在耳边呼啸,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下方的山川河流渐渐缩小。
飞行不过半天,心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座巨大的黑色城池,城墙由黑曜石砌成,高达数十丈,城墙上刻满了古老的魔纹,在夕阳下泛着淡紫色的光。
月魔宫坐落在心城西侧,尖顶的塔楼直插云霄,塔楼顶端挂着一盏巨大的紫色灯笼,远远就能看见。
半个时辰后,墨羽雕落在月魔宫的庭院里。
庭院里种着几株黑色的“幽冥花”,花瓣泛着淡淡的荧光,侍女们穿着淡紫色的衣裙,见到红凝纷纷屈膝行礼:“参见圣女大人。”
红凝摆了摆手,语气依旧清冷:“免礼。带这两位公子和姑娘过去休息,备好吃食和热水。”
说完,她转身看向林砚,眼神里闪过一丝歉意,却只淡淡道:“你们先歇着,我去见师傅。”
林砚点头:“你去吧,不用担心我们。”
跟着侍女走到东侧偏殿,林砚才松了口气。
房间陈设简洁,黑色的木桌靠窗摆放,桌上放着一个装着灵草的陶罐,紫色的纱幔垂在床前,墙角燃着一支安神的香,淡淡的香气驱散了旅途的疲惫。
红绡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有些放空,安静地坐着。
林砚走到桌边想倒杯热水,手指刚碰到茶壶,就瞥见桌角压着一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麻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圣女殿下亲启”,署名是“松风客、阿宁”。
他心里一动,拿起信封拆开——信纸很薄,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
“圣女大人,承蒙你多日相助,我们在魔心域查到孩儿可能在幽影域骨城一带,今日便动身前往,特留信辞行.........”
“感念圣女恩情,无以为报,留下些疗伤药和防身魔符,望能帮到你。盼他日人魔和平,能再与圣女相见。”
信纸下方压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三瓶淡绿色的丹药,还有几张画着魔纹的黑色符纸。
林砚拿着信纸,心里一阵自责。
当初被这对夫妻从人贩子手中所救,自己答应帮他们寻找失散的孩子。
可后来回了望仙山,忙着小院的日常,忙着陪晚晚,竟把这件事彻底忘了。
没想到这对夫妻一直没有放弃,辗转从人族到了魔族,还得到了红凝的帮助。
对比之下,他这个“承诺者”,反而像个失信的人。
“林公子,怎么了?”红绡的声音轻轻响起。
“没什么,”林砚把信和木盒放回桌上,“是之前认识的一对夫妻,他们来魔族找孩子,给红凝留了信。”
红绡没再追问,重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
——
另一边,红凝已经走到了魔皇宫的正殿。
正殿格外空旷,地面铺着黑色的玉石,倒映着顶部的魔晶灯,泛着冷冽的光。
最前方的黑色王座上,坐着一个穿着深红色长袍的女子,她面容冷艳,眉梢带着天生的威严,额间印着一道淡紫色的魔印。
正是现任魔尊——红凝的师傅,澹台月 。
此刻,澹台月靠在王座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左手紧紧捂着胸口,呼吸有些急促。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眼,目光落在红凝身上时,瞬间多了几分冷意。
红凝走到殿中,双膝跪地,额头贴在冰凉的玉石地面上:“弟子红凝,参见师傅。”
“你可知罪?”
澹台月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没有一丝温度。
“私自离开魔心域一年有余。身为魔族圣女,却整日跑去人族,和人族男子纠缠,还妄想什么人魔和平。你可知,长老会的人已经三次逼我废了你的圣女之位?”
红凝的肩膀轻轻颤了颤,却依旧低着头,不敢反驳:“弟子知错,只是弟子去人族,并非只为……”
“并非只为什么?”
澹台月猛地打断她,胸口一阵翻涌,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到最后,一口黑血从嘴角溢出,滴在深红色的长袍上,像绽开了一朵暗色的花。
“师傅!”
红凝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
她想起身冲过去,却被澹台月喝住:“站住!谁让你过来的?”
红凝的脚步顿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她知道师傅的脾气,看似严厉到不近人情,实则比谁都关心她。
她的父母在人魔战争中牺牲后,是澹台月把她带回魔皇宫,亲自教她修炼,教她处理族中事务。
把她从一个怯懦的小女孩,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圣女。
“师傅,你的伤……”红凝的声音带着哽咽。
“是不是那些长老又逼你了?他们是不是趁你受伤,为难你了?”
澹台月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原本冰冷的眼神渐渐缓和了些,却依旧嘴硬。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连日赶路,身上带着人族的气息,先去净身殿洗去气息,回月魔宫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来见我。”
“可是师傅,你的伤……”
红凝还想再说,却被澹台月厉声打断:“滚!”
这一声“滚”,没有之前的狠厉,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澹台月别过脸,不再看她:“我没事,不用你在这里碍眼。赶紧走,再不走,我就真的废了你的圣女之位。”
红凝知道师傅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再争辩也没用。
她咬了咬唇,深深磕了个头:“弟子告退,师傅务必保重身体,弟子明日再来探望。”
说完,她起身,一步步退出正殿。
走到殿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座上的澹台月依旧靠在那里,背影单薄得有些落寞,左手还紧紧捂着胸口。
红凝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擦了擦眼角,转身快步离开。
(一定要尽快稳定族中局势,帮师傅疗伤,绝不能让那些主战派的长老得逞。)
而正殿里,澹台月听到殿门关上的声音,才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的黑血,眼神里满是复杂。
(红凝呀,别怪师傅狠心,身为魔族圣女怎么能沉迷于眼前的“儿女情长”?师傅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尽力帮你稳住族中的那些老顽固,之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去走......)
墨月轻轻叹了口气,咳嗽声再次响起,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看着空荡荡的正殿,眼神里多了几丝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