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分量极重。
林天强放下茶杯,迎向江国华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眼神坦荡而真诚:“江书记,我只是个正经生意人。我做的生意需要扎根地方,需要一个稳定、繁荣、安全的西港县作为土壤。我的目标始终是赚钱,做更大的事业。西港是我事业的起点,我更希望它是我的‘福地’和‘后盾’。‘攥在手心’这种想法,太霸道了,也不是做生意的长久之道。”
他语气沉稳地继续道:“治安整治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也是让我自己的生意不受骚扰。发展经济是为了让地方有钱,县财政有钱了,您和各位领导才能更好地去为老百姓做更多实事。蛋糕做大了,我能分到的自然也多一点,这是双赢。”
“至于说‘攥在手心’,我想是您多虑了。”
林天强微微前倾身体,表达着郑重的承诺,“我做事,有规矩,也有敬畏。规矩是依法依规经营,绝不触碰法律的底线,更不会干涉县里的行政决策。敬畏是对权力、对法律、也对我们共同的底线。我能走到今天,靠的是和大家一起‘种树’,而不是‘占山为王’。树栽好了,大家都能乘凉。”
一番话,既表明了立场(不是要夺权),又重申了价值(互利共赢),更展示了清醒的认知(敬畏底线)。
书房里再次陷入安静。窗外传来家属于院里的细微虫鸣。
良久,江国华脸上的严肃渐渐化开,露出一抹释然和舒心的笑容。他靠向椅背,端起自己那杯一直没动的茶喝了一口。
“好,好一个‘种树’。说得好!”江国华的语气彻底轻松下来,“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确实,一个繁荣稳定的西港,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你的格局和做法,我很欣赏。”
江国华走回林天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亲近了许多:“以后我们多沟通。小雨这孩子单纯,也希望你们能好好的。”这已经是家长式的叮嘱了。
林天强起身,恭敬地对江国华欠了欠身:“谢谢您的款待和教导,江书记,那我先告辞了。”
走出书房,江芊雨立刻好奇的问向江国华,小声道:“小伯,你们都谈什么了?”
“男人之间的事!”江国华笑着点点她的额头,眼中带着慈爱和轻松。
林天强跟着江芊雨走到楼下门口。院子里月色正好,晚风习习。
“强哥……”江芊雨欲言又止。
“没事,”林天强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笑了笑,“和你小伯聊得很投机。”他想起江国华最后关于江芊雨那句叮嘱,心中微动,轻声说:“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坐进车里,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林天强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书房里的那番对话在脑中清晰回放。
江国华的试探、释然与认可都清晰无比。他知道,这次的家宴和谈话,标志着西港县最核心权力拥有者对他及其“王国”存在方式的最终接受——只要他不越界。
这为他未来的发展扫清了最大的潜在政治障碍。郑国强心中的那种“绑上战车”的无奈感,在此刻的他看来,更像是“融入这片亲手构建的生态”的开始。
“树栽好了,大家都能乘凉……”林天强睁开眼,看着前方司机阿华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比起控制,他确实更喜欢种下种子,然后看着它成长为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参天大树,并从中汲取养分。下一步,是该让这棵树的根,伸向西港之外更广阔的空间了。
车子平稳地汇入夜色,驶向西港的新一天。
还没到家,阿华的bb机响了起来,这年头交流不易,就连固定电话也是个稀罕物,所以林天强从福南好兄弟那进口来一批最新款的bb机,中层以上领导人手一个,方便相互联系。
原本他想搞个大哥大的,问过才知道现在这年月,基本只有一线城市大哥大才能用,东江这种“偏僻”地方,大哥大连信号都没有。
“强哥,阿乐说有急事找你。”
“那在附近找个电话吧。”
车在路边一家还亮着灯的小卖部门口停下。昏黄的灯光下,一部绿色的老式公用电话挂在斑驳的墙上。
林天强推门下车,清冷的夜风让他精神一振,他掏出硬币塞进投币口,拨通了阿乐留下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
“喂?强哥吗?我是阿乐。”阿乐语气很冷静,但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隐隐的抽泣声。
“是我。什么事?”
林天强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强哥,花园酒店幕后的香港大老板钱满楼出事了,他在江洲被人绑架。绑匪寄了信,索要两百万美金或者同价值的港币,还说如果敢报警就把钱满楼的头砍掉寄回来,酒店的王总经理求我给强哥你打个电话。”
“东江还有这么凶残的团伙?”
林天强陷入回忆,当初好像听说过这件事情,最后闹得还挺大,因为报了警绑匪最后没拿到钱,真把这位钱老板的脑袋送了回来,而且犯案的群人一个都没被抓到。
这事直接导致当时大量港资外资老板跑路,很多谈好的项目直接搁浅,市公安局一堆领导因此被问责,一把手都直接被调职了。
但这事情发生的是,林天强还忙着和人打架抢地盘呢,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后来还是过了几年,这群人在深市抢银行被抓,才审出来江洲港商绑架案原来是他们这群人做的。这群人来自东三省,是当地着名狠人,犯了大案跑路到了东江,原本只是休养两天等走私船把自己带到香江,正好听说有个香江富豪在东江,手里缺钱的他们顺路就做了这么一单。
但根本没想到这位香江“大”老板,其实在香港也就是个小商人,全部身家也就一千万港币出头,最值钱的财产就是江洲的这座酒店,钱满楼的老婆根本没办法短时间内凑出来他们要的金额,只能无奈选择报警。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方又背了个重案,另一方连命都没了。
所以这个世界上最怕的就是蠢人灵机一动。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王志伟崩溃的嘶喊,带着港式普通话的哭腔直接抢过听筒:“林生!林老板!求您救救钱生啊!我知道您本事通天,求求您您帮忙救救我老板。”
“王总,冷静点,太吵了。”林天强简单的几个字像冰水一样浇熄了电话那头王志伟崩溃的嘶吼。
听筒里传来短暂的杂音,显然王志伟被拉到了一旁。随即,一个疲惫但明显冷静得多的女声响起,带着港式口音:
“林生您好,我是朱慧芬。我是钱满楼的妻子,也是他公司的第二大股东,我希望您能来花园酒店与我见上一面,如果您能帮忙安全救出我丈夫,我愿意将整个花园酒店赠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