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方明和郑国强后,秦正豪忍不住问道:“天强,你真的打算投入这么多资源,却只要六成股份?而且还不参与管理?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林天强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绵的乡镇,意味深长地说道:“舅舅,眼光要放长远。这些乡镇企业现在看起来不起眼,但潜力巨大。我们前期投入看似吃亏,实则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未来的话语权。”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至于管理权……表面上我们不插手,但只要财务在我们手里,再加上持续的资金技术支持,你觉得那些乡镇企业的管理层会不听我们的建议吗?”
秦正豪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这样,还是你小子聪明。”
他拍了拍秦正豪的肩膀:“舅舅,接下来你要抓紧整合施工队,建筑公司的事情越快越好。等县里的建设项目下来,我们就能第一时间承接。”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秦正豪信心满满地点头,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到:
“那村长的事怎么办?”
“这么两个大领导都在你家坐了这么久,加上你有我这么一个外甥,镇里肯定会安排你当村长的,放心吧舅舅。”
秦正豪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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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正月初七。
傍晚。
林天强正坐在车上前往县委大院。
这年头春节放假只放三天,不调休,所以这个初七是春节复工后第一个周末。
江芊雨作为高三的代课老师,也已经上了几天班了。
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和林天强待了一天后刚刚回家就打电话给林天强,说她小伯想见他。
无论是作为晚辈还是作为西港人,他都没办法拒绝,只能调转车头,明明刚从县委大院回家,又得再回去一趟。
车子缓缓驶入县委大院时,夕阳的余晖正洒在院内的梧桐树上。
林天强整了整西装领口,脑海中快速思索着江国华突然召见的用意。上次家宴后,两人虽在公开场合见过几面,但私下再未深谈。
“强哥,到地方了。“阿华提醒道。
林天强刚下车,就看见江芊雨穿着淡蓝色毛衣站在门廊下,手指绞着衣角。见他到来,眼睛一亮,笑容甜美,快步迎上来说道:“小伯在书房等你,不是要谈工作上的事情,可能和我们俩有关。“
江芊雨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林天强心头一紧。
“这样,难道是要见家长了?”他打趣着女孩,目光扫过女孩泛红的耳尖,心中却泛起了一丝忧虑。
崔雪梅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芊雨,带小林进来吧,茶都凉了。“
书房里,江国华正在泡茶。
紫砂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见林天强进来,指了指对面的藤椅:“坐,尝尝今年的新茶,这是我大嫂亲手炒的。“
林天强接过茶杯,茶香氤氲中看见江国华从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和一盒没有商标的茶叶放在了他身前。
“这茶叶是我大嫂嘱咐我给你的,这信是我大哥的,你自己看完信想说什么告诉我就行。”
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林天强开始看了起来。
江国伟不愧是那个年代少见的高材生,字迹遒劲有力,行文却透着几分家常的亲切。
“小林同志:
见字如晤。听闻你在西港颇有建树,甚慰。芊雨自幼外性柔弱,内性刚烈,确乎不拔,之死靡它。能得你照拂,实乃幸事,盼能一叙,另附家妻所制新茶,权当谢礼。
江国伟手书 89年正月初三“
林天强将信看完后,又将其收回了信封之中,认真说到:
“明天我就会去上沪,那边的生意需要我坐镇一段时间,等上沪的事务处理完我回江州时,会主动联系芊雨让她帮忙约一个时间与芊雨的父母见面,这就是我的回答,麻烦伯父将话带到。”
江国华闻言,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摩挲着紫砂壶的壶身,目光深邃而平静。
“好,我会转告大哥。“
他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长辈的威严,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林天强:
“小林,你要明白,芊雨是我大哥的独女,更是我父亲最疼爱的孙女,是我江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我江家父辈毁家纾难,家中青壮全部参军,就是为了打碎这片土地上原本的枷锁,所以我们家从来不看重所谓门当户对,无论是我和雪梅,还是我大哥和大嫂都是自由恋爱,所以我们家更看重一个人的品性和担当。“
我父亲常说,一个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骨气;可以出身低微,但不能没有志向。芊雨从小在这样的家风下长大,她选择你,我们尊重她的决定,但希望你能明白这份信任的分量,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希望你对得起芊雨的这份信任。“
林天强沉默了一会说到:“我明白,我会的。”
短短六个字,他却说的格外用力。
江国华凝视着林天强年轻却坚毅的面庞,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
良久,他微微点头:“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离开县委大院后。
林天强坐在车上陷入了沉思,他最初认识江芊雨完全只是意外,后来主动联系也只是因为人家漂亮,单纯好色,无比的纯粹。
只是后来随着长时间的接触,他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内心比外表更加美丽的姑娘,这是他两辈子都没遇到过的类型,江芊雨这样的人正是他这种心眼比丝袜上窟窿还多的人最大的克星。
但他真心从未想过抱上江家大腿,如果他是这样的人,肖天养神都城那件事他就不会如此快速的解决了,而是会等一段时间,让事情发酵,让所有的市委成员尤其是江国伟陷入其中,最后做拯救世界那个人,挟恩求报。
这才是获得最大收益的方式,原本他就是这么打算的,但正因为江芊雨她老爹会倒霉,所以林天强才会选择提前发动。
只是没想到自己好像低估了江家的家风,更低估了江家的地位,这家好像不是什么普通革命家庭。
“强哥,到家了。”
阿华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林天强,他点了点头,走下了车,拉开门来到了院子中。
林天盛坐在院子里,面前放着一个小木盒,好像是在等林天强回来。
看了眼木盒,又看了眼情绪明显不对小盛,林天强问到:
“谁来了?”
“一个穿着大红色旗袍的女人,她说知道你明天前往上沪,她来送你样东西,但是我告诉她大哥你去送嫂子回家之后,她留了句话,放下盒子就离开了。”林天盛一边说话一边在那紧张的扣手。
林天强了解自家弟弟,这是林天盛心绪难宁时的表现,他走上前去拿起了那个木盒,打开后。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玉平安扣。
这枚平安扣和林天强很熟。
它曾无数次在柳凤仪的颈间漾着温润的光泽,是她从不离身的物件,是她父母留下的最后念想。
玉器赠人,向来多有讲究。
男赠女是常情,多是定情之意;而女赠男玉,却是极为罕有,只因它承载的意义太过决绝沉重。
那并非简单的“我心悦你”,而是“此生唯君,若不娶,宁玉碎”。
林天盛方才忍不住偷偷开盒瞥了一眼,作为学霸他自然懂得这背后的含义,这让一向淡定的他有些慌了神,因为这件事涉及到大哥,也因为这背后所代表的决绝。
林天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凝视着盒中那枚剔透的玉环,它仿佛带着原主人的体温和那股不容置疑的执拗。半晌,他沉声问道:
“她留了一句什么话?”
林天盛咽了口唾沫,几乎原封不动地复述了那句让他心惊胆战的原话:
“她说,‘林天强你要是敢把玉给老娘送回来,我就先杀了你再自杀!姓林的,我吃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