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末到千禧年前这十几年,是国内发展的最疯狂,也是最混乱的年代。
经济体制的裂变催生出光怪陆离的世相。
这是一个疯狂与野蛮并存的时代,法律条文追赶着暴富神话,道德准则在价格双轨制的裂缝中重新拼贴。所有人都被时代的洪流推搡着奔跑,人人眼中既闪烁着对财富的饥渴,也倒映着传统价值崩塌后的荒原。
在那个胆量被无限放大的年月,失踪与死亡往往成了无头悬案。
所以这段时间在后世被称作:野蛮时代。
而上沪,正是这个野蛮时代的中心之一,这里的疯狂连让林天强都能感到惊讶。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就是因为林天强刚刚送走了姓王的那父子叔侄三人。
谁能想到这位身家勉强过千万的魔都富豪竟然是个卖假药和气功治疗仪的,赚得是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钱怪不得能养出王京这种坏种。
他们除了受了点皮外伤之外,所有的零件都好好地带了回去,都不用浪费林天强的水泥桶了。
这倒不是因为林老爷心善,而是这几个人跪的太快了。
那位叫做王京的小朋友与他亲爹王涛和亲叔叔王波在被“请到”这里时,见到林天强的一瞬间就跪倒在了地上求饶,一丝犹豫都没有,这干脆利落的程度把站在旁边的王京都吓呆了。
林天强一时也有些懵。他混了这么多年,进门就跪的人不是没见过,但多是知根知底、晓得他手段的。更多的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尤其那些做生意的人,最爱虚张声势、扯虎皮当大旗,总得挨一顿拳脚才学会老实。
更何况这儿是上沪,不是江洲。这王家兄弟应是第一次见他,怎么跪得如此行云流水?
后来王涛战战兢兢地道出原委,林天强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住的这栋“小白宫”,在外人眼中,正是新崛起的“东江帮”的老巢。凡是跟灰黑地带打交道的商人,几乎无人不晓。
这半年来,唐欢虽主力做国库券,但庞大的资金流动难免引起地头蛇的注意。
几番摩擦之后,唐欢干脆运用起从林天强那儿耳濡目染的套路:借刀杀人、二桃杀三士。
不到几个月,几家本地帮派死的死、散的散,精英全被唐欢收编,高志远等人就是那时归顺的。
因唐欢是东江人,又格外照顾同乡,不少在上沪谋生的东江人也纷纷投奔。他们迅速拿下洪桥和十五铺码头一带的灰色生意,唐欢还顺势成立了物流公司,垄断了虹桥市场与码头之间的运输线,手下司机数百,声势浩大。
在外人眼里,“东江帮”已是上沪滩一方不可小觑的新势力。
而在这个帮派的“老巢”中,能让“东江帮老大”唐欢都恭敬站在身后的男人有多可怕已不言而喻。
这就是王涛王波兄弟两人跪下的原因。
这个年代,黑道是真的会要人命的。
所以当林天强告知今日请他们来的原因就是为了一个人出头之后。
这兄弟二人果断把王京打了个鼻青脸肿甚至口吐鲜血。
这种苦肉计这让林天强有些意兴阑珊,所以问了些问题,又要了些可以置他们死地的证据和黑料后,就这么轻松放他们离开了。
走的时候王家兄弟俩还挺开心,因为在他们看来,看似给出了黑料,实则自己交上了投名状,因祸得福,以后他们也能和“东江帮”搭上关系了。
“强哥,就这么让他们走么?”唐欢问到。
“反正能随手捏死,这种又蠢又坏的聪明人还是很好用的,等一个机会利用他们干点脏事废物利用后再处理掉吧,现在先留着他们吧。
反正我答应那小姑娘的事已经算是解决了,原本想请那姑娘晚上来看这场戏,结果被人当成坏人拒绝了,听说她还是学校第一。不过也对,高三了就是得好好学习,她这样的以后也不会再和我这种人有什么交集了。”林天强打着哈欠笑着说到。
“哦。”唐欢眨了眨眼睛,没有继续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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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云祈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走进了教室。
昨天发生的一切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王京的威胁、神秘的男人、那些沉默的黑衣人,还有自己拒绝那个神秘的男人之后,他洒脱的笑容。
这些场景不断在她脑海里回放,她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
昨夜自习结束后,她几乎是做贼一般溜回家,连母亲担忧的询问都含糊过去。
这事太过离奇,她自己都难以置信,更不知如何向母亲解释。
然而,来到学校后,没有去餐厅赴约的她并未受到王京的骚扰。
她就这么平静的度过一个上午,中午快休息时,她才听说今天王京根本没有来上学,好像都没请假。
中午午休的铃声刚响,沐云祈正犹豫着是去江边那个熟悉的长椅,还是就留在教室里对付一口冷饭时,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伴随着拐杖敲击地面的“哒、哒”声。
她抬起头,瞬间僵在了座位上。
只见王京,那个昨天还嚣张跋扈、用她母亲工作威胁她的王京,此刻正狼狈不堪地站在门口。他的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拄着一根崭新的拐杖,脸上青紫交错,嘴角破裂贴着纱布,一只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
他身边没有往常那俩跟班,只有两个和他有些像的中年男人。
全班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诡异的三人组身上,班里有几个平常和王京关系还不错的二代疑惑的向旁边人小声问道:
“王京怎么这样了?他爸他叔怎么也来了?”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王京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却在身后两个中年男人阴沉的注视下不敢停下。当他终于挪到沐云祈课桌前时,全班倒吸一口冷气。